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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院子,顾长安唇边的笑意收了回去,他边走边整理着从见到那个女人开始的一切,将有价值的剥离出来,一一分析。“你是不是经常撒谎?”耳边突有声音,干扰了顾长安的思绪,他抿着嘴转头:“怎么说?”陆城往前走,留个后脑勺给他:“你撒谎的时候没有破绽,让人看不出来你是在撒谎。”顾长安的脸隐约抽了抽,他嘴上调侃:“大概是我长得太帅了吧。”陆城没回头的说:“是你的眼睛会骗人。”顾长安感到不快,犹如被人揪住尾巴的狐狸:“我只说善意的谎言。”陆城说:“也是谎言。”顾长安三两步逼近男人,绕到他前面,面朝着他:“那我问你,你撒不撒谎?”陆城低咳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顾长安冷笑,没话说了吧,自己就是个戏精,还跟我在这儿扯。他拨了拨额前细碎的黑色发丝,径自前行,半真半假的说:“我承认我接近那个女人抱有目的性,毕竟她住在离奇死亡的被害者隔壁,形迹又有些奇怪,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但是我离开前说的那些话不是假的,我没有在欺骗她。”陆城看着青年修长的身影:“人心被皮囊包裹着,你能看得到?”顾长安高深莫测:“要看那个人想不想被我看到。”陆城当他放屁。出了巷子,阳光照在脸上身上,顾长安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上去了很多,不再那么阴冷:“陆城,你不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神智正常,却做着不正常的行为?那凉鞋我看着都打哆嗦。”陆城说:“怪人多的是。”这话明显是抛出来收尾的,话题很难继续下去,顾长安偏要往下继续:“我觉得那个院子里有阴风,你看没看到什么鬼怪?”陆城说:“家宅的气息跟住在里面的人密切相关,那个女人本身就霉掉了,住处没有一点人气是正常的。”顾长安听到了新鲜的说法:“霉掉了?”陆城边走边说:“不但发霉,还腐烂掉了。”“……”顾长安脚步飞快的追上陆城,跟他并肩走,“那个院里真没有鬼?”陆城没看他,目光落在虚空,轻描淡写道:“不是每个人死了,都还留在阳间,大部分都是要去地府投胎的。”他加快脚步跟顾长安拉开距离,语气里听不出异常情绪,面色却极其冷漠:“留在阳间不肯走的那些,不是孤魂,就是厉鬼。”顾长安忽然有些心烦气躁,老头应该已经去投胎了吧,他摸摸上下口袋,除了手机就是皮夹,没有吃的:“带橡皮糖了吗?”陆城摇头:“我这次出门带的不多,快吃完了。”顾长安古怪的看向男人:“那玩意儿真是你家的特产?”陆城但笑不语。顾长安发现了一个小卖铺,夹在居民区里面,挺不显眼的,他拿出皮夹翻翻:“我去买包烟。”陆城似乎有些诧异:“你抽烟?”“偶尔。”顾长安去买了包常抽的利群,再买了个一块钱的打火机,刚好十五,他拆开后给陆城一根。陆城说:“我不抽烟。”顾长安笑的眼尾弯了弯:“那你的人生乐趣少了一个。”说着,他将烟叼在嘴边,牙齿轻咬烟蒂,啪嗒按着打火机,一簇蓝色火苗窜起,烟草燃烧的味道逐渐散开。陆城看青年半眯着眼睛懒懒的抽一口烟,娴熟老练的姿态跟他那张三好学生脸有很大的冲突。烟味被风吹着往陆城所站的位置扑来,他挪开位置,这个动作里带着清晰的排斥。顾长安捕捉到了,他的眼睛微闪,忽然狡黠的凑近,将一口烟雾喷到男人脸上,愉悦的等着看对方的反应。陆城没有撕开面具,只是皱了皱眉头:“难闻。”顾长安隔着缭绕的烟雾看男人,看似温文尔雅,平易近人,那张面具背后藏的是淡漠冷血,跟他其实算是一类人。不过,顾长安骨子里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他是个小老百姓。每个人戴每张面具,背后都有一个目的,就像顾长安,他总是以弱不禁风,纯良无害的姿态示人,好趁其不备设下圈套。陆城遮掩自己的真性情,或许是为了体验不同的生活?不排除是原本的生活太压抑太沉闷了,想放飞一把。也有可能是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其他人不敢靠近,出来以后觉得没人认识自己,就一时兴起的演了个好人。有钱人的脑回路比较与众不同,难以捉摸。顾长安变态的兴奋了起来,等着看陆城掉马甲的那一刻。作为一个常年披各种马甲的人,顾长安知道掉马甲有时候很难,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生活充满了戏剧性。顾长安回过神来,陆城已经走远,他慢悠悠的走在后面,一口一口抽着烟。路口有个擦皮鞋的摊子,摊主是上次顾长安见过的那个老大爷,他正在给个女的擦皮靴,旁边还有一个在等,就是张龙的堂哥张鹏。女的付钱走人,到张鹏了,他坐下来,把脚架在上面,看样子是老顾客。老大爷把两片防油纸放进张鹏的鞋里面,先抹一层鞋蜡,而后用刷子细细的刷均匀,再用布一寸寸的擦,他擦的很认真,手上动作也很麻利。张鹏没刷手机,也没看什么东西,就盯着老大爷擦自己的皮鞋,唇角抿在一起,下颚绷着,神情极为严苛,甚至可以说是刻薄,仿佛只要有一点不满意,就会把鞋拖下来扔到老大爷脸上。顾长安叫住了走在前面的陆城。陆城单手插兜,侧头询问:“怎么?”顾长安示意他看那个摊子:“你在外面擦过鞋吗?“陆城摇头。顾长安说:“我也没有,走,我们去看看是怎么个擦法。”陆城并不想看。顾长安知道男人是这个反应,意料之中的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嘴边的烟点了点:“那你找地儿玩吧,我自己去。”陆城笑了起来:“忽然有兴趣了。”顾长安:“……”支开的计划失败,顾长安带着陆城一道过去,打算随机应变。顾长安走近,老大爷浑浊的双眼眯了眯,布满皱纹的脸上挂起和蔼的笑:“你是河边那年轻人吶。”“对,是我。”顾长安满脸笑意的承认,“大爷,你怎么在这儿支了个摊子啊?”“赚点家用。”老大爷沧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表情,还有点儿小得意,“我手艺好,价格便宜,所以他们都上我这儿来。”顾长安蹲下来看他擦鞋:“一个月能挣一千吗?”“一千?”老大爷跟听到大笑话似的,摇摇头说,“百就算是好的了。”顾长安抬头:“这么少?”老大爷甩着布条在张鹏的皮鞋边缘擦擦:“现在啊,很多人都是自己买个鞋油在家里擦几下,差不多就行了,三块钱擦个鞋都觉得贵,只有个别人愿意花那个钱。”他笑呵呵的说:“要是人人都像小张这样,每天都来我这儿擦鞋,我还真能赚一赚。”张鹏没给回应。老大爷也不见怪,似是习惯了。顾长安闻着刺鼻的鞋油味儿:“大爷,我在网上看到有报道说这里出了命案,挺多人关注,出事的就是我在河边遇到的那个人。”老大爷唉声叹气:“是啊,就是张龙,他死了,死的可惨了。”顾长安留意张鹏的表情变化,继续问道:“我看死法很残忍,凶手抓到了没?”“难咯。”老大爷拿粗糙的手掌拍拍裤腿上的灰,嘴里又是一声叹息,“都说不是人干的,谁知道呢,反正啊,老天爷心里有数,一笔笔的都记着呢。”他手指指坐在椅子上的人,满脸推着褶子:“对了,小张就是张龙他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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