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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那徐良若是有他一半的气性,也不至于一身好武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惜了!”
走出小楼的傅容袖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这句话,随即头也不回地对陈禄问道:“你刚刚说,徐良那一手功夫很了得,有多了得?要知道如今将门子弟虽说都是摆样子,可也很有几个弓马娴熟的,而且他几十年没动过手,如今究竟还剩几成却难说得很。”
“这个我也说不好,毕竟我是半路出家,虽说马术还成,但真正厮杀的功夫,却还是陈更了得。”陈禄上前两步,和傅容只差着半步的距离,又低声说道,“徐良的事情毕竟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旧事了,要详细打听实在是太难,所以不知道他师承何处。公公若是真想知道,不妨把他叫到演武场,一试便知。”
“不用了,咱家是想让他去北京袭爵的,又不是让他去北京考武举。袭爵又不比武职承袭,得过兵部那一关,他要过的是朝臣们那一关,还有就是宫里头……倒是他口中那个继祖母的嫡亲孙子,你去好好打听打听究竟怎么回事。咱家突然觉得,这先头不烧别人的房子偏生烧了他的房子,听着实在有些蹊跷,指不定赵钦得知了兴安伯重病不起的消息,于是有人请托,所以他在暗地里筹划了起来,你去查一查,尤其是南城兵马司那儿!”
“是,公公!”
两人一前一后过了几道门,迎面就有青衣小帽的小宦官上前磕头道:“公公,外头您打发出去接人的车已经到了,请您示下,人先送进来?”
傅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得知是瑞生,他才拍了拍脑袋,沉吟片刻就吩咐把人先带进来。等到他先去看了养子傅恒安,嘱咐说先前的救命恩人已经在府里,让他不要再惦记,然后又去看了养女瑾儿,一圈转下来踏进自己平时见人的小议事厅,就只见一个人正端端正正跪在了那里。一愣之下,他从后头绕到前头坐下,少不得扭头看向了一旁服侍的一个中年宦官。
“公公,是他自个要跪的,小的拦也拦不住他。”那中年宦官斜睨了瑞生一眼,继而又低声说道,“跪了少说也有两刻钟了。”
这小议事厅的地上铺着的都是水磨青砖,虽然光滑,但却极其坚硬,膝盖跪在上头只要不一会儿,就能犹若针刺。傅容从前也在这儿看着那些犯错的人罚跪,哪怕是那种壮健汉子,不过一刻钟就能大汗淋漓,更不要说眼前这个瘦削的小家伙。因而,又打量了人片刻,他也不叫起,就这么问道:“为什么跪着?”
瑞生已经是跪的浑身都僵了,此时此刻听到这问话,他竭力想要俯下身子去磕个头,可脖子硬是有些弯不过来,只能稍稍垂下脑袋说:“小的罪该万死,只求公公不要怪罪我家少爷,不论死罪活罪,都是小的一个人的。”
“你一个人的罪?这么说你家少爷都不知情?”
见瑞生使劲摇了摇头,傅容不禁笑了起来。他在宫里见多了私底下交好,关键时刻却互相推诿罪责的人,徐勋虽说过眼下这小家伙实心肠,可终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于是打量了老半晌,他方才冲着陈禄努了努嘴。
陈禄上前轻车熟路地从腋下一叉,把人从地上架了起来。然而,瑞生膝盖离开地面的一刹那,那种疼痛酸麻仍是一块袭了上来。面色大变的他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来,额头上那些原本就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滚落地面,摔成了无数瓣。等到陈禄放开手的时候,他几乎是竭尽全力,这才勉强站稳了。
“小小年纪倒还光棍,总算你家少爷没白维护了你。”说完这话,傅容觑着面色苍白的瑞生,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帮你家少爷演了两场大戏,也算抵得过了。”
“不是……不是少爷让我演的,是小的自告奋勇……”
“好了好了,你家少爷都承认了,你还在为他遮掩,咱家又没有兴师问罪!”傅容没好气地打断了瑞生的辩解,随即问道,“咱家还只是听说过你的本事,没亲眼见过亲耳见识过。陈禄,你把闲杂人等都带下去,这屋子三尺之外不得留人。”
须臾功夫,陈禄就把那个中年宦官和屋子里其他几个下人都带了出去,又掩上了门。这时候,瑞生面对傅容那犹如针刺的目光,使劲清了清嗓子,这才突然开了口。
“咱家还只是听说过你的本事,没亲眼见过亲耳见识过。陈禄,你把闲杂人等都带下去,这屋子三尺之外不得留人。”
此话一出,傅容刚刚还捏在手里的扇子一下子砰然落地。他甚至顾不得失态,一下子站起身来,目不转睛盯着瑞生看了好一阵子,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大约是由于傅容这目光压迫性太大,这一次瑞生有些紧张,中间错了一处,但总算还是顺顺溜溜说完了。下一刻,紧盯着他的傅容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竟是一把将他按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继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好本事!有这手艺傍身,哪怕是你心眼实些,将来也有应对的本钱。不过,咱家在这儿告诫你,从今往后,若没有咱家的吩咐,不许在其他人面前再露出你会这绝活,否则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你可明白?”
瑞生本能地想离开椅子强挣着站起来,可膝盖才一动就无力地坐了下来,于是只能拼命点了点头。见傅容瞅着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不禁有些害怕惊惧,直到傅容又出去叫了陈禄进来,吩咐带他先去敷药,然后再去见徐勋,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出去的时候竟忘了膝盖和双腿的麻木和疼痛。
“真是捡到宝贝了……索性留着他下来?”
等到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傅容却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口中喃喃自语了起来,可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咱家在南京,就连魏国公成国公也要卖个面子,没人能对咱家不利,用不着他。若是太子……若是太子对他这本事有了兴致……”
他的脚步一下子戛然而止,随即重重抚掌,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得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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