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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休整凭澜苑（第1页）

这边，顾长风阴沉着脸，步履匆匆地带着满心不甘与愤懑的顾景诺踏出了这院子，那离去的背影仿佛裹挟着一场未散的风暴，只留庭院在他们身后，陷入一种别样的寂静之中。

没过多久，顾寰锦莲步轻移，身姿袅袅地来到了正堂。

她刚跨过门槛，一股浓烈馥郁、近乎刺鼻的香粉味便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扑面而来，直往她鼻腔里钻。

那味道，浓郁得化不开，恰似打翻了胭脂铺子，各种脂粉气息肆意纠缠、混杂。

顾寰锦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精致的面庞上满是嫌恶之色，鼻腔被这霸道的气味刺激得一阵发痒，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止不住的咳嗽，咳得双肩都微微颤抖起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她一边用手帕轻掩口鼻，一边满脸鄙夷地嘟囔道：“这顾景诺是批发胭脂水粉的么？瞧瞧这屋里，怎么弄出这么大味儿，简直像被香粉给腌透了似的。”

她边说边往里走，裙摆轻拂过桌椅，眼神里的嫌弃愈发浓烈，“也不怕过敏，整日泡在这脂粉堆里，真没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分寸。怪不得她当时冲过来，那股子味儿熏得我脑仁疼，敢情在自个儿屋里就这般肆意涂抹，当真是没品。”

这时，负责打扫的丫鬟翠柳赶忙递上一杯茶，小声劝道：“小姐，您消消气，许是二小姐素日就好这个，没个节制。如今这院子归了您，咱收拾收拾，味儿散了就好。”

顾寰锦轻抿一口茶，神色稍缓，却依旧没好气地哼道：“哼，好好拾掇干净，我可不想在这脂粉味儿里多待片刻，往后这正堂得有个正堂的样子，再不许这般乱糟糟、香哄哄的，失了体统。”

言罢，抬手挥了挥，示意丫鬟们赶紧动手清理，自己则寻了处通风的地儿站定，不愿再沾染分毫那恼人的气味。

黄昏时分，暖橙色的余晖仿若一层薄纱，轻柔地披洒在凭澜苑的每一寸角落，给雕梁画栋、花草树木都勾勒出一道朦胧且温馨的金边。

微风轻拂，檐下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叮当”声，似在悠悠诉说着庭院的过往。

丫鬟仆人们在顾仁的严令下，穿梭忙碌于正堂与各屋舍之间，掸尘抹灰、归置物件，那阵仗好似要将过往所有杂乱痕迹统统抹去，让这院子焕然一新，重拾往昔的典雅清幽。

待一切收拾停当，暮色已然像个蹑手蹑脚的贼，悄然笼罩，天边仅存的几缕霞光，也似燃尽的烛火，挣扎着闪烁几下后，彻底没入黑暗。

顾寰锦用过晚膳，只觉白日那些纷扰——与顾景诺的冲突、接手新院子的种种琐事，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缠得她身心俱疲，便踱步至院子里的假山处。

那假山怪石嶙峋，堆砌得巧妙，恰似一座微缩的奇山峻岭，周边绿植环绕，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送来丝丝凉意。

假山下有一方小巧的池塘，水面微光粼粼，映着月色与星芒，几条锦鲤偶尔游过，搅起几圈不易察觉的涟漪，转瞬又没入水底。

顾寰锦寻了处背阴且平坦的所在，靠着山石，阖目休憩，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这一睡，竟悠悠过了两个时辰。

此时，夜幕已然浓稠如墨，唯有几点星子，在遥远天际怯生生地闪烁，似窥视人间的眼眸。

庭院里的灯笼悠悠燃起，昏黄光晕在夜风中摇曳，恰似飘忽的鬼火。

顾三，身形瘦削、神色总是带着几分谨小慎微的小厮，奉了管家之命，前来寻大小姐回屋，生怕这凉夜的露水沾湿了主子，落下什么病根。

他手里捧着一件厚实的锦缎披风，脚步放得极轻极轻，好似脚下踩着的不是砖石，而是易碎的薄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假山挪去。

每走一步，他都要抬眼瞅瞅假山方向，耳朵也竖得老高，捕捉着周遭动静。

眼看到了假山附近，月影斑驳，恰好洒在顾寰锦脸上，似是惊扰了她的浅眠。顾寰锦瞬间警醒，仿若一只蛰伏的猛兽感知到危险靠近，猛地起身，双眸霍然睁开，那眼里寒光恰似寒夜出鞘的利刃，犀利且冰冷，直直刺向顾三。

顾仁本就心虚紧张，此刻立身于这静谧又透着几分阴森的庭院中，身旁的翠竹被夜风吹得“簌簌”乱响，似有鬼魅潜伏。

灯笼光晕映照着他苍白的脸，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一盯，吓得双腿一哆嗦，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地，手里捧着的披风也差点掉落，忙不迭稳住身形，声音颤抖，结结巴巴喊道：“大……大小姐！小的……小的是奉管家之命，给您送披风来，怕您着凉，绝……绝无冒犯之意啊！”

顾寰锦眉头微皱，待看清是顾仁，神色稍缓，却依旧冷着声，那语调在这空寂夜里，仿若寒夜的霜风：“哼，走路没个声响，做事这般毛手毛脚，若再有下次，仔细你的皮！”

顾仁头如捣蒜，忙弯腰躬身，身影在灯笼光影下拉得长长的，显得愈发卑微：“是，大小姐，小的记下了，往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边说边双手递上披风，顾寰锦接过，随意披在肩头，理了理衣衫，抬步便往屋内走去，衣袂拂过之处，灯笼光晕晃了几晃。

顾仁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身影很快没入屋舍的暖光之中，庭院里唯留风声与那未散尽的紧张氛围，久久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