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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卓到江宁后,只怕会整顿军备吧……”林梦得说道。“嗯,李卓的确远非秦城伯这类人所等比,”林缚点点头,“不过这边都是骄兵奢将,军中派系也盘根错杂,李卓想整顿军备也难,关键还是要有银子。不过呢,各方面的口子一定会因为李卓的到来变得更紧,以后再想从龙江船场或军器局搞到什么好东西只怕会更难。这次的罚罪金里,我们还能分四千多两银子,原先只打算买两艘飞桨车船,我决定再多买两艘,就是怕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飞浆车船只是中小型战船,可载水手十六人、武卒三十人,由于船体经过特殊的加固,船首包铁又加撞杆,比载重相当的客货民船造价要昂贵得多,但是一艘只需要四百两银子,远远无法跟三桅千石大船相比。狱岛这边补充人手之后也只有武卒一百八十余人,林缚即使还想再多买几艘这个轻便快捷的战船,却也没有更好的借口。“……”林梦得点点头,说道,“我这些年在江宁,私下也攒了上千两银子,原先想私下挪给集云社用,眼下呢我其他事情倒也没有想好,索性就先直接到河口去建几间铺子,也算是在乡党中做个表率,族里人知道也不好说什么……”“行,”林缚也点头说好,集云社是他脱离林家在江宁自立门户所创,林家众人即使心里有千般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林梦得毕竟是林家在江宁的管事,再说也给警告不得私帮集云社,虽说林梦得也没有将这警告太当回事,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就在集云社里占银股,此时河口这边以顾悟尘的名义邀乡党共建,林梦得将私攒下来的银子投进来建些铺子放租,林家知道也无可奈何。林梦得也不清楚家主林庭训在床上还能捱多久,怕是林庭训归西之后,七夫人也难继续掌权,换了别人也难容他继续在江宁管事。林梦得正值壮年,即使不给林家继续在江宁当管事,又哪里甘心回上林里养老去?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林缚在会馆宴请东阳乡党,赶在太阳落山之间就开宴了,在席间跟众人说了河口的情况,邀在江宁的东阳乡党筹资共建河口台地。虽说很多人都心存顾虑,但是这事名义上还是要算顾悟尘召集,在江宁的东阳乡党以顾悟尘马首是瞻,平时只恨沾不上多少关系,此时一点都不响应,怕是日后有事请托也不会给答理,当场就有三四十人响应这两天就抽身去河口看看。※※※林缚与赵勤民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策马而行,月光落在东华门官道上,周遭仿佛浸在水里,透明清澈。城门关闭之后,官道上的行人就陡然少了,但也有与林缚他们一样掐着时间出城的商旅,车辙辚辚。几日来,从东华门官道到河口之间硬生生的踏出一条大道,但是这种路浸不了水,一场酥如油的春雨,再给几辆载重的牛马车轧过,就会变得泥泞稀烂,还要夯土铺砂石或石炭渣,修排水沟,才能成为经久耐用的车马便道。林缚信马由缰,颇有兴致的看着月夜下的景致;赵勤民如惊弓之鸟,看着有行人接近,汗毛子都炸立起来,又不便催林缚赶路,只希望周普与四个护卫武卒能警觉一些。这片给践踏得不成样子的田地里有些农户佃民在翻耕补种,也有一些衣衫破旧的人蹲在田头。林缚下了马来,走到田垅间,才看到这些蹲在田头的农民脸带愁容的看着给践踏得不成样子的农田。林缚问一个老农:“敢问老翁,秣陵县不是都赔了青苗钱,大家不赶在谷雨前补种,怎么都蹲在田头发愁?”“田是自家的,当然有青苗钱拿;田不是自家的,青苗钱都给收租栈、田主拿走了,说这是田主跟收租栈应得的钱——这地明明是我们佃户耕种的,可是发钱的老爷可不认这个理!”那老农脸皮皱得跟老树一般,脸上是化不开的愁色,“听说河口还贴了告示,这边要征地筑路。收租栈也代田主发话了,官家要收地筑路那是天经地义,只是各地该交的租子一粒米都不能少……”林缚当初就怕给佃户村民的补偿会有一部分给克扣落入私囊,特地跟陈元亮、张玉伯商量,反正也赔不了几个钱,也不怕王学善不认这个账,次日就在篱墙外贴了告示要田间有损失的农户直接到河口领赔偿的青苗钱,当时就清楚的说明了,征田款给田主,青苗钱给农户或佃户算是翻耕补种的赔偿,田税也当受灾给免掉,收租栈不得插手,没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别人想怎么伸手就怎么伸手,一点顾忌都没有。林缚记得此事由陈元亮的一名幕席跟秣陵县户房书办以及赵勤民三人负责,毕竟当时有许多事情都不便让赵勤民直接参与。就算赵勤民不知情,林缚也无法保证陈元亮不知情,这事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林缚没有说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他要周普将身上的铜钱都掏出来,分给老农及田间几个农户,说道:“烦老翁跟几位大哥跟此间的佃户通告一声,河口到东华门官道要筑一条车马便道,只要是田间有损失的佃户若去帮工,一天给三升米供一顿饭……”“当真,这位小哥不会拿话哄人?”那老农盯着林缚问,林缚因私事进城,不仅他,连四名护卫武卒都换了便装,村民自然认不得他。林缚笑着说道:“你们明天去河口去问,要是我出言无状,也只是害你们白走一回……”“林大人是江岛大牢司狱,筑路之事由他统筹,你们这些呱噪愚民有什么好值得欺骗的?”赵勤民在旁边轻斥道,倒是嫌这些人话多。“得罪,不知道是位大人,”老农忙趴下来给林缚叩头,“非是小老儿不识抬举怀疑大人,三升米一顿饭,去年都没有这好力钱,今年北边的人涌过来多了,力价已经降到每日两升糙米还不管饭……”虽说大部分流民给挡在北岸过不了江,但还是有相当多的流民借投亲靠友的名义或直接偷渡过江,使得南岸的力价下降、米价上扬。林缚将老农从地里扶起来,没有多说什么,骑跨上马,与赵勤民说道:“我看赵先生急着回去,不如借着月色纵马狂奔一回,也是难得快事……”又吩咐周普他们,“你们小心不要让赵先生摔下马为。”就在月色在扬鞭驱马,往河口方向驰去。赵勤民平时可没有骑过快马,又不得不跟着林缚在月色扬鞭策马,要是夜里给落下来连哭的心都有。虽说有周普等人护卫着,赵勤民倒没有从马背上栽下来,回到篱墙内,屁股却给颠得生疼,隐约觉得跨间的嫩肉给这十里地狂奔蹭破了皮。“真是痛快啊,”到了篱墙里,林缚翻身下了马,长声吐声,直觉痛快,朝赵勤民拱手说道,“赵先生也辛苦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与赵勤民分开,将马匹交给护卫武卒都牵去圈棚里,周普看了赵勤民的背影一眼,说道:“赵勤民也不是什么好鸟?倒不知道他能捞到什么好处!”他倒是知道林缚夜里骑快马是要给赵勤民一些苦头吃。“……他刚来倒是不敢贪钱,也不会急着贪钱,但不妨碍他将好处送给别人,他是个聪明人。”林缚摇头叹气,赵勤民本就是王学善的幕僚,怎以可能对他寄予多少太多的期待?林缚将赵勤民一家安置在河口,而不安置到更安全的狱岛上去,就是对他有所防备,许多事情都可以让赵勤民知道,只怕顾悟尘要重用他,这些事也无法瞒他,就是与长山岛之间的往来不能让赵勤民看出什么马脚来。卷三江宁风月草堂微风月夜清明,夜风拂风不寒,人也换上轻薄的春裳。回到草堂,小蛮百无聊赖的坐在书案前拿拿笔醮墨在纸色浅黄的宣纸上抹画着,柳月儿依坐在书案的另一头做女红,这一对璧人在灯下娇美清媚,柳月儿丰润成熟,脸形微圆,坐在那里,显得腰肢柔软、高鼓的胸脯将浅绿色的春衫撑涨起来,构成有着完美诱人的曲线;小蛮身子还没有长开,稍瘦一些,只是那张脸蛋在灯下精致无比,眸子也格外的清媚,看着林缚回来,她站起来,打着哈欠,口里娇呼道:“怎么才回来,我都快要睡着了……”清音糯软,似要将人的耳朵融掉,小蛮热情似火过来走过来拥着林缚的胳膊,似拖带曳的让他进屋看她作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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