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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怨沸腾,”邬瑾放下蒸饼,擦干净手,给莫聆风一杯放凉了的茶,“大昭正税之外,杂赋至繁,甚至征敛无名,苛剥过甚,民间苦赋重已久——”
他沉吟片刻:“如今有良州、鄂州、信州三处,百姓起义,良州丁贵宣称自己有大神通,聚集大批信徒,开放粮仓,火烧衙门,信州孟顺有五千众,攻占县城,血洗县衙,鄂州樊胜,聚啸山林,打家劫舍,都不是能长久之辈,但对大昭,无疑是雪山加霜。”
莫聆风歪着脑袋喝水,拿帕子一抹嘴:“如此良机,不能错过。”
邬瑾更慎重些:“平日大军疲于攻城、防守,现在大昭无暇兼顾,确实是良机,不如积攒粮仓,再在济州创办船坊,码头造战舰两百艘,组织士兵习水战,南方若有流民,也可招募。”
他手指在桌上点东方,再点南方:“水军至关重要。”
莫聆风仔细思量——此时出征,可得一州之地,但办水军之计更为深远。
“就按照你说的办,在济州市舶司下设船场,任程廷为提举,从五品,他人诚实,选料上不会有差错,副提举石远,从七品,这两人在学识上,都是惨不忍睹,好在开国之初,人才不济,可以酌情。”
邬瑾点头,又道:“市舶司提举何卿胆小如鼠,不敢贪,但也不敢办事,有程廷在一旁,会好不少。”
莫聆风忍不住笑道:“程廷这个傻大胆,有什么不敢的。”
有石远从旁管束,暗中报信,不会出纰漏,”邬瑾忍不住跟着笑了,“我写奏书,陛下用印后发往各处吧。”
他行事,素来谋定而后动,话出口前一定已经在心里反复斟酌过,细枝末节俱在心中。
走到桌案边,他先磨墨,铺开纸,悬腕提笔,先起告书。
“敕:济州市舶司创办船场,尽归崇正院,崇正院崇正使程泰山第三子程廷,性敦厚,气劲正,磊落之材,足以提举,副提举石远,招募习水而能操舟之人,不拘黎庶、灾荒叛民,造战舰,组水师,习水战,出入风涛,如履平地,以击千里之外,水师隶属济州驻军。”
莫聆风坐到他对面,从桌案下方取出朱漆匣,取出“永澜行玺”宝印——大岐无传国玉玺,祭天前刻有受命玺“受天明命惟德允昌”、镇国玺“承天福延万亿永无极”、年号二连珠玺“坤圣”、书诏玺“永澜行玺”四方宝印。
钤印后,邬瑾将奏书封入羊皮封,交人送去西府:“还有一封送金朝国书,斟酌一月,总算是落定,陛下看看。”
他从书架上找到由东府一同商议出来的国书,交给莫聆风。
国书内容繁杂讲究,莫聆风仔细看完,发现十句有九句是废话,最重要的是“两朝迭相犄角,协比邻国,当共延之”。
她放下国书,捡镇国宝玺钤印其上:“金虏攻高平寨机会已失,他们再恨,也无可奈何,使臣择了谁?”
“州学院长米应宗。”
莫聆风不曾在州学念书,只见过米应宗几次,记得是个心宽体胖之人。
金虏不敢轻举妄动,使臣是谁,并不重要,她没有细问米应宗为人,伸手进袖子里掏了掏:“牙不痛我才想起来。”
说完她的手伸出来,摊开手掌,手心里放着的,竟然是一只麦杆编织的蚱蜢。
“回来途中,我去查看农田,让一位老农编的,给你。”
她想起前日从老农手中接过此物,老人双手粗糙黧黑,手纹如同沟壑,布满老茧,食指不知被什么东西磨去半边,充满劳作憔悴。
这只手,这些耕人,炙肤皲足,是邬瑾挂在心里,为他们谋稻田粮的人——他万事缠身,仍然坚持清丈田地,重造鱼鳞册,奖励百姓开荒,督造水利。
她想麦秆造的蚱蜢,他一定会开心。
邬瑾细看新鲜麦秆编织的蚱蜢,能闻到麦秆清香,每一根线条,每一抹颜色,都是莫聆风的心意。
莫聆风笑问:“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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