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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冯淑妃本就在宫中活的肆意,再加上自从那次王皇后娘娘受了风寒,加之后来暑气越来越重,这每日的请安早已经改为五日一次。这睡个懒觉什么的,真是再正常不过了。“是嫔妾来的早,扰了娘娘您的清梦。”“也没什么扰不扰的,这么热的天儿,谁那能睡得踏实?”自确定怀孕之后,冯淑妃便不在屋子里用冰了,只是靠着宫女摇扇或是窗外吹来的一缕清风。但因为承香殿在皇宫建筑群的中心地带,即使开着窗户,刮进来的风也是很少的。苏盼琴在她这里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发根处都呼呼的往外冒汗。虽然今日青柳梳的那单刀髻梳着确实是漂亮,但顶着个假髻也是很热不是。她拿出细软的吸汗的丝绢在额头、鬓角几处轻轻擦了两下,才开口说道:“娘娘您腹中的龙胎现在正好是三个月,虽然这些天觉得热些,但生产之时大约是在来年三月。那三月份,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候,不论是坐月子,还是调养身子,都是极好的。”冯瑾瑜想了想,眉眼弯弯的说道:“说的没错,还真是你说的这个理儿。”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冯瑾瑜说昨天太看见那晶莹剔都带着花香的冰皮小月饼端上来的时候,真是想那一块儿尝尝看。“你说,连不常吃甜食的陛下和不喜食月饼的姑母,都夸你准备的月饼好,本宫哪里能忍得住呢?明年中秋,你可一定提醒本宫,好好尝尝这心心念念之物。”本来苏盼琴是想推荐玄饼、草饼或是椰奶冻的方子给冯瑾瑜,但是话原本已经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就想起当日的梁昭容送给梁寄秋的水晶枇杷膏之事,就有将话头咽了回去。“娘娘若是喜欢,明年尚食局的人还不是早早备好给您送过来啊。”……苏盼琴看怜星从屋外进来,伏在冯瑾瑜的耳边悄悄说了两句,然后便看见她那两条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王皇后让张太医来的?哼,本宫需要她假好心!”冯瑾瑜在自己宫里更是肆意,秀气的鼻子发出带着嘲讽的轻哼,“既然来了,那就让他进来吧。”她们两个都抬头朝门边看去,就见一名清瘦俊逸的年轻男子背着药箱逆着光走了进来。“臣张岸叩见淑妃娘娘,苏才人。”张太医?他也是张太医,记得上次在立政殿判断那水晶琵琶膏的可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啊?很显然,冯瑾瑜的心中也存有疑问,她便直接开口问了出来:“你也是张太医?本宫记得太医署里可只有那一位啊!”这名叫张岸的太医十分年轻,瞧着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双平静无波的丹凤眼镶嵌在玉石般光滑的脸颊上,那那眸光中带着寒潭般的沉静与凉意。那一身太医院统一的藏蓝色官服随着走动,衣袂飘飘,却让他穿出几分出世谪仙的味道来。这能出入宫廷的年轻男子本就不多,更何况是在这后宫之中。苏盼琴扫了他一眼后,便赶紧将脸转向了冯瑾瑜所在的方向,目光也落在了别处。“微臣上个月刚刚入职太医院,此次奉王皇后之命来给娘娘请脉。此后,淑妃娘娘腹中的龙胎便由微臣负责照看。”张岸垂下眼帘遮住那眼中寒波,平静地回答。冯瑾瑜听到“王皇后”这三个字就不舒服,浑身像针扎一般难受。“皇后娘娘就让你这么一个新入职的小太医来给本宫诊脉吗?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是当本宫好糊弄吗!”冯瑾瑜的声音虽然清脆悦耳,却透着浓浓的不满、嘲讽与刻薄,“你回去,让太医令张岩来给本宫看!”张岸像是没听到冯淑妃那尖酸的话语一般,平静的开口道:“淑妃娘娘,‘三月阳神为三魂,四月阴灵为七魄’。妇人妊娠三月名始胎,手心主脉养之。当此之时,血不流行,形象始化,未有定仪,因感而变。欲子端正庄严,常口谈正言,身行正事。欲生男,宜佩弦,执弓矢;欲生女,宜佩韦,施环佩。欲子美好,宜佩白玉;欲子贤能,宜看诗书。是谓外象而内感者也。”(巢氏《病源论》、《颅顖经》)“‘小儿之在胎也,母饥亦饥,母饱亦饱,辛辣适口,胎气随热,情欲动中,胎息辄躁,或多食煎煿,或恣味辛酸,或嗜欲无节,或喜怒不常,皆能令子受患。先正所谓古者妇人姙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等语。’娘娘您此时还是少动肝火为宜。”(《叙万氏幼科源流-原病论》)“你!”冯瑾瑜想要开口呵斥,但到底对他说的有所顾忌,深深地呼吸了几下,这才稳住情绪。“娘娘,既然小张太医来已经来了,您就让他给您请个平安脉可好。娘娘您腹中的龙胎的健康才是最要紧的不是?”苏盼琴看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才开口调节了一番。张岸并没有因为苏盼琴的话而产生任何情绪的波动,仍然垂手静静的站在那里,沉寂疏离,清冷寡淡。冯瑾瑜想了想,虽把头扭向一边,但最后还是将手腕伸了出来。张岸见此便移步上前,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一个脉枕和一方白色绢帕。三只手指稍一用力,按在冯淑妃那纤细的手腕之上。他凝眸半晌不语,冯淑妃也有些紧张的将视线转了回来,盯着张岸那微微抿起的薄唇,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张太医?”冯瑾瑜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可是本宫腹中的龙胎……”“那淑妃娘娘您形瘦性急,体本有热。此时怀孕三月,又适当夏暑。常口渴思水,时发小热。”张岸低垂着眼睛认真说着。苏盼琴瞧着,似乎这小张太医医术也是不错,一番话说完,那冯瑾瑜的目光中也收起了刚开始的轻视,“应该以四物汤加黄芩、陈皮、生甘草、木通,用沸水煎煮,连服一月则止。”张岸说完,便提笔写下来药方,结尾处还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确实同他的人一样,清俊雅致。“你的医术到底行不行啊,只轻轻按了一下,就要让本宫喝一个月的汤药不成!”冯淑妃拿起那还带着墨香的药方,皱着眉仔细看着。“娘娘的症状乃妊娠常见之状,就算找十个太医来,开出的方子也定会与微臣相同。”张岸肯定道。“再者,本宫可是听说,这怀孕之人,应少食汤药。若是连用一个月的要汤药,是不是对胎儿不好?就算要用不如少用几帖?”冯瑾瑜微微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儿在母胎则与母同体,得热则俱热,得寒则俱寒,病则俱病,安则俱安。娘娘您的饮食起居,尤当慎密。书中记载有一妇人懒于煎煮,服用数贴而止,其子周岁疮痍溃烂全身,数日遂成痎疟。”张岸说的吓人,冯瑾瑜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苏盼琴便开口说道:“淑妃娘娘,若是真像小张太医说的这般,您还是按他说的用药吧!您现在喝着虽然苦了点儿,但总比到时候小皇子受罪强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小张太医!?张岸听苏盼琴说完,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淡然开口道:“胎孕致病,事起茫昧。初期不治,必成胎毒。”在这小张太医神乎其神的一番引经据典之后,倒是真把冯淑妃给唬住了。“怜星,一会儿你随张太医去太医署抓药。”苏盼琴本以为这张岸张太医给冯瑾瑜便会起身告辞,未曾想他居然又将那小小的脉枕推到自己的面前。她抬眸朝张岸看了一眼,只见那寒眸之中仍然是氤氲不明、清冷孤寂。“小张太医,请问这是何意?”苏盼琴这样问着,冯瑾瑜同样疑惑的目光也落到太医张岸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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