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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庭立在石梁县能集结近千东阳马步兵;这边坚持太久,林庭立率众回援上林里怎么办?”刘妙贞问道。“东阳马步兵是沈戎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一支兵马,平时决不容跟他有矛盾的林庭立插手;沈戎此时生死不知,林庭立想掌握这支兵马也难,再说你真以为林庭立真有胆子来救上林里?”杨全笑着问,“就算他有胆,你说他能分多少兵来救上林里?”※※※很多顾族人都以为林缚派人传讯只是危言耸听,只有一部分顾族人在接到报信乘车到石梁河西岸等候林缚来接,及时登上西河会的乌蓬漕船。林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对顾悟尘也能交代过去,他总不能拿刀架在其他顾家人的脖子上逼着他们上船去江宁避祸,强敌环伺,他也分不出这么多的人手。这边情势也实在紧张,水寨兵力要倍于他们,而且多为精锐,此外他们还有大量的洪泽浦渔户助阵,林缚甚至不得以将私藏的一架蝎子弩安装到尾舱甲板上。蝎子弩也是投石弩的一种。当世投石弩多为人力或畜力发射型,即以大量士兵或者战马同时向一个方向骤然扯动系在力臂一端的拉索,拉起力臂将力臂另一端的石弹以抛物线射向敌方。力臂即弩背的选材极为重要,不然没有将石弹投射出去,弩背先要给巨力折断。也有一种重物发射型的投石弩,即以重物取代人力,先由士兵先利用绞盘将系在弩背一端的重物升起,待弩背另一端装上石弹,骤然释放重物,就能将石弹发射出去。重物发射型投石弩在当世已经是相当的先进跟实用,节约人力与投射石弹所需要的空间,投射精度也大为提高,但是这种投石弩并不适合安装在战船上。战船的甲板可经不住上千斤甚至数千斤的重物多少次自由坠落,也没有足够的空间去发射人力发射型的抛力弩。此外还有一种就是扭力发射型的投石弩,就是将长杆弩背插在有弹力的弩弦中间,用绞盘反向绞动弩弦到极点,利用扭力将弩背绷紧,骤然放开弩背之时就能将弩背一端皮兜里的石弹投射出去。这种扭力式投石弩由于形状像蝎子,又称蝎子弩。蝎子弩虽说结构简单,但是除了弩背材料外,弩弦的材料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当世已经很少见到。但是蝎子弩拥有很多优点,特别是小型的蝎子弩可以直接安装在战船的顶舱甲板上使用。后世水战习惯用大炮对轰,接舷战发生的机会反而不多,林缚对水战的认知自然受到后世水战战术的影响,想方设法要给东阳号安装几架重型远程武器当“大炮”用,当前他能选用的也只有蝎子弩与床弩等数种器械。在水战中,床弩对船体的直接破坏威力不能跟蝎子弩相比,而且结构更加复杂,最为关键的,本朝严禁私人武装船舶携带重型器械中,以三弓床弩为首禁,偏偏没有将蝎子弩列在其中,也许是没有考虑到会有人将蝎子弩装到战船上吧。林缚便私造了两架蝎子弩,所耗的优质材料都足以制造几十张好弓。局势如弓弦绷紧了半天,到午时待顾家人撤上船后,林缚便使东阳号与五艘快桨船从上林渡河汊口徐徐南撤,这紧绷的弦算是松缓下来,没有爆发激烈的水战。毕竟在上林渡两败俱伤对双方都没有实际的好处。卷三江宁风月船行河上辅国将军秦城伯在洪泽浦被劫杀、洪泽浦水寨举旗造反的消息震动石梁河两岸,滞留石梁河两岸的流民立时蠢蠢欲动。东阳号从上林渡撤出时未动干戈,但是撤退到野人渡的途中却遇到五拨流寇劫船。去上林里时是南风,扬帆行速甚捷;南下时,北风时有时无,有风时扬帆而行,无风或逆风时,就只能摇橹撑篙而行,船速一下子就慢了许多,加上两岸不断有流寇扰袭,林缚他们乘船一直到次日午时就才赶到野人渡。流寇都不成规模,武器也简陋,好些人甚至铤而走险泅水来夺船,打发这些流寇都很轻松,林缚却望着碧波荡漾的石梁河水愁眉难展。两岸堤上流民虽说未必个个都敢铤而走险,但是给洪泽浦事件撩拨,聚在河堤上的流民望过来的眼神里似乎都藏着一把火,已经是一触即发的危急之时。在过去数月里,江宁府、平江府等地方官府为保证当地不受冲击,封锁江渡,使滞留在朝天荡以北的流民数以十万计。这些流民或为躲官府清匪、或逃饥荒,背井离乡、拖家带口而来,绝大多数人都是为挣一口活命的口粮能够在这糟践的世道活下去,然而淹留江宁府北部、石梁河两岸,做工不得、无田可种,最早就忍不住铤而走险流寇地方的那些流民又加剧了地方与流民的矛盾。江东郡诸府县的官老爷在官场跌爬滚打了十几、数十年,个个都是人精,都工于心计、长于谋算,然而都眼睛瞎了对朝天荡北岸的这只巨大而凶险异常的火药桶都视而不见,江东郡三司与江宁府诸衙门数次商议安置北岸流民之事,数次都因种种借口而隔置,坐看北岸流民饿殍盈野、积尸道旁,倒不知道这些官老爷对此时危急之情势能拿出什么决断来!船近野人渡。上回经过野人渡时是雨后夜间,渡口有酒家、客栈、税司、哨卡,周边都是流民聚居的窝棚,看上去破落,却是石梁县南部一座颇为繁荣的渡口,每日舟楫不断,也有车马往东面维扬府而去,无数流民淹留在此乞讨、做工。此时放眼望去,在四野渐深的暮色里,只见无数柱黑烟升起在野人渡的上空与天幕相接,不仅酒家、客栈以及税司哨卡的官署只剩下残墙断壁,便是周边的流民窝棚也都给一把火烧成灰烬,渡口码头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兵卒与穿着低级官吏袍服的尸体,此外还有一具白花花的女尸赤裸的横在码头,是给奸杀而死的,几艘渡船也给火烧过,给凿沉在近岸处。之前淹留野人渡的大批流民已不知去向,只有少数人在残垣断壁间翻找值钱的物件,看到东阳号诸船驶来,往河这边望了几眼,就朝东边的树林子逃去。东阳号午时从上林渡撤出后在途中没有耽搁,看到沿途中多处渡口、村寨都给流寇抢掠纵火烧毁,林缚推测是有人专程将刘安儿在洪泽浦聚众举事的消息迅速的散播出来,心想这些水寨首领行事还是真是缜密、环环相扣。原先还想在野人渡稍作停歇,看到野人渡如此情形,这个想法只能泡汤,林缚让大鳅爷葛存信给其他船打信号,借着皎洁的月色继续航行,总要回到朝天荡南岸能真正的稍松一口气。“再往南就是江宁府境了,秦二公子的旗号让人做好了,是不是这时候就挂上?”曹子昂问道。“挂上。”林缚说道。不知道江宁水营的战船有没有出动,避免猝然相遇发生误会,林缚让人将“昭武校尉秦”的旗号升上主桅,压在他的“江东按察使司金川司狱林”的旗号之上。林梦得、周普、葛存信、赵虎等人抬头看了看主桅上迎风展开的“照武校尉秦”旗,都心照不宣的对视而笑。秦城伯长子早夭,次子秦世峥因门荫入了军门,一直在他老子秦城伯帐前任职,年纪轻轻已经是正五品的昭武校尉。秦城伯战死骆阳湖,东阳号撤出时,将秦世峥与其他百余秦家人一同救下,东阳号上秦家人应以秦世峥为主,只是这怕有两百斤好肉的秦二公子身上未受寸伤,却因受惊吓发了高热,从清晨到现在都躺在船舱里昏迷不醒。林缚在船上多备跌打金创伤药,无法对秦世峥对症施药,只能尽快赶到江宁再延医救治,秦家人都慌作一团。“林大人,”一个穿着绿衣裳的丫鬟从船舱里出来,喊林缚,“林大人,我家夫人问你为何还不靠岸歇一歇,船舱里都快闷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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