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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长义果然起身从枕匣里取出一叠纸来，挑出一个叠成方胜的递给他：&ldo;这个务必交给我父亲。&rdo;余下的部分，犹豫了一下，还是递到了刘畅的手里：&ldo;有用无用，你都留着罢。&rdo;刘畅可有可无地收了，抬了抬下巴：&ldo;酒冷了。&rdo;蒋长义看了看那杯酒，大悲：&ldo;我想晒晒太阳。&rdo;成日里被关在这屋里，窗子都不敢开，就是想晒晒天阳。刘畅慡快地道：&ldo;行！要沐浴要穿新衣都行。想吃什么也别客气。就是女人……虽然麻烦点，但也不是不行。&rdo;他真是个好人啊，这么难的要求都能替一个蒋大郎的兄弟做。&ldo;那些都不必了。&rdo;蒋长义心乱如麻，平时觉着不怕死的，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要面对死亡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哪怕就是有太阳晒，有好吃的，有美人，那又如何呢？终究还是要死。于是他太阳也不晒了，颤抖着抬起了那杯酒。刘畅愉快地欣赏着蒋长义要哭不哭，透着绝望和死气的样子，假装他面前这个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贪生怕死，狡诈又卑鄙的人其实是蒋长扬。蒋长义放下了那杯酒：&ldo;我不想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rdo;他和刘畅没有深仇大恨，他直觉假如刘畅真的想要他死，不会这样捉弄他，只会让他不知不觉就死了。刘畅轻轻摇了摇头：&ldo;但是有人想要你死。蒋长义必须死。&rdo;他狡诈的笑了，&ldo;当然，如果你愿意换种方式活下去，又忍得住痛，愿意毁了这张脸，也不是不可以。&rdo;他轻轻推出一张纸，&ldo;看看这个，想清楚了再和我说。&rdo;卖身契。他如果按了手印，以后他就是个只有名没有姓的奴才，生死都要由着刘畅，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蒋长义想也不想，挥落了那纸契书，冷笑：&ldo;我好歹也算是出身公卿之家的子弟，毁容与你为奴，亏你想得出！&rdo;他干脆利落地喝了那杯酒。他为何苦苦挣扎，不就是不想过那种仰人鼻息的生活么？走到这一步却要他掉入更深的泥淖中，他不如死了才干净！这点骨气，他还是有的。刘畅痞懒地一笑：&ldo;刚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这会儿就翻脸了，啧啧……好个公卿之家的子弟，还算有点骨气。&rdo;不是毒酒？蒋长义眨巴着眼睛。姓刘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刘畅淡淡地道：&ldo;过两天，有一队胡商要回波斯。&rdo;蒋长义这会儿反而不敢相信了：&ldo;为何？&rdo;&ldo;因为我是个好人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要积德。&rdo;刘畅捏了捏袖子里的东西，笑了，蒋长扬嗳，你家的丑事可全都被我晓得了，你亲弟弟亲笔写下来的呢，以后可好玩了。绿相公刘畅神清气慡地策马缓行于街上，风吹过街边的槐树，吹落一地槐花，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惬意地笑了。谁能想得到呢，蒋长义写给他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交到景王手下那群能人手里，竟然也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来。他不想立功都难！秋实在一旁觑着他的神情，凑趣儿道：&ldo;公子爷，要不要去米记？昨日刚寻了一个色艺双绝的来，听说是跳得好舞。&rdo;他压低了声音，&ldo;还是个雏儿。&rdo;刘畅一本正经地摇头：&ldo;公子爷我如今忙正事儿都忙不过来，哪儿有时间顾着玩？走罢，答应给蒋三郎做的事情，也该做了。&rdo;秋实道：&ldo;去法寿寺么？&rdo;他是认得蒋重就在法寿寺的。刘畅一睁眼：&ldo;去那里干嘛？去曲江池。&rdo;直接就给蒋重，多没意思啊。他早就想往曲江池蒋长扬家里跑一趟了。曲江池蒋家别院，蒋云清和雪姨娘围坐在牡丹房里，探着头看一对吃饱喝足的小包子吐口水泡泡。雪姨娘不胜感慨：&ldo;这日子过得可真快，立刻就要满月了，只可惜这满月宴做不得。&rdo;&ldo;那有什么要紧，周岁的时候做得热闹一点也就是了。&rdo;牡丹倒也没那么在意，只顾着欢喜，她终于要解放了。成日被关在这屋里，又是盛夏，真是闷也闷得死人。这般天气，最好的去处就是约了白夫人，岑夫人等，去芳园纳凉享福。蒋云清认真打量了一回，笑道：&ldo;嫂嫂，人家都说双生子像，为何他兄妹二人却不怎么像？&rdo;两个孩子都裹在粉蓝色的襁褓里，月子里的孩子一天一个样，现在二人都已经褪了胎毛，白胖起来，把脸上皱巴巴的皮肤给撑开了。兄妹二人长得的确不像，正儿个子大，看着虎头虎脑的，长得更像蒋长扬，只要一哭就是震天响，脾气大得很，一旦发作，非得牡丹哄才会乖，什么ru娘，什么蒋长扬，统统靠边站。贤儿娇小些，虽则还小，但那眉眼看上去就和牡丹极像的，哭起来也斯文得多，不拘是谁，只要抱着温言哄上一哄，也就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