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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说什么?”听堂下荣生大师言语虽是婉转,却代少林掌门荣星大师说明,就威天盟与黑道联盟的争执,少林寺将置身事外,绝不参与,满腔希望顿转失望的姬平意不由惊呼出声,连口头上的礼貌都管不得了,旁人也是个个瞪眼;但荣生大师修养深湛,又知道荣星师兄如此反覆实是少林理亏,是以只低头念佛,对姬平意言辞间失了礼数竟似充耳不闻。
本来听荣生大师造访,还以为是少林派那边来人联盟,没想到竟是如此回应,姬平意不由颓然。若非这段日子习养居、气移体,已有了几分盟主气势,换了往日只怕早瘫倒在位上,光看他还能稳稳地坐回位上,不出丝毫声息,旁人已觉这盟主虽是年少,也算得上沉稳了。
“黑道联盟势大,前日又突袭翔风堡,马轩之志怕是非只保盟安民而已,不知……
不知贵派何以如此?还请大师示下。”皱着眉头,金贤宇虽知威天盟与少林寺联盟不成,姬平意这丰主的位子也没法多么安稳,但与少林寺的联合,事关今后对应黑道联盟的行动,联合不成,可不只单姬平意要倒霉。
金贤宇心中虽难免有些幸灾乐祸,却不像立在身后的几个师弟那般喜形于色,“难不成……先前暗袭翔风堡之事,竟让贵派主持吓破了胆吗?如此能忍,果然是佛门宽广胸怀……”
听金贤宇话里带刺,荣生大师连头也不抬一下,只微一伸手,让身后两个差点忍不住出言驳斥的徒弟退下,毕竟这回自己一方不甚占理,荣星的决定他也并非全然赞同,对威天盟的反应,其实在路上荣生大师便已心里有数,只在心中暗庆这回荣盛师弟没来。以荣盛师弟老而弥坚的个性,加上前次翔风堡一战的火气未息,给人这般相激,在厅中不当场起冲突才真是有鬼了!
“翔风堡之事竟如此褐过?此中隐情还请大师明言,也给本盟上下一个交代。”
听荣生大师只是低头念佛,吴羽也不由皱眉,察颜观色之间,他也看得出荣生大师对此事非是全然赞同,只是长幼有别,不能公然反对荣星大师的决定,他摇了摇头,心想这下子麻烦可不小呢!
“阿弥陀佛。”听吴羽也开了口,言语中虽未明指自己出尔反尔,可这等情势下,神情愈是温和平顺,愈显得眼神中的冷漠难以化解,荣生大师心中暗叹,终于还是出口解释了。
“为了翔风堡之事,叶谦叶施主亲上少林,备下重礼向本寺致歉,同时也请本寺代向翔风堡范师弟解释,其礼未有稍缺,诚意也已尽到,故掌门师兄本息事宁人之理,接受了污衣帮的歉意,严令本寺上下不得因此事再向污衣帮寻衅,因此特令老衲前来解释,此事如此了局,还请贵盟谅解。”
“原来如此”,听荣生大师这么一说,就连心下仍是怒火高燃的姬平意都不得不平静下来。以黑道联盟的威势,在武林中也算一方霸主,即便还不能与少林派平起平坐,声势也差不了多少。
马轩竟如此能忍,这般卑躬屈膝地向少林致歉,给足了少林派面子,荣星大师原本就是温和不好斗的个性,既有了下台阶,自然不愿多生事端,“黑道联开这般低头,贵派也算有面子了……”
“不……”听姬平意此语,荣生微微摇头,眉宇间竟似有一闪而过的疑惑之意,“前来致歉的只有叶施主,也只代表污衣帮。据叶施主所言,此事纯属污衣帮与翔风堡间的梁子,黑道联盟并无与翔风堡或本寺争斗之意,前次攻击翔风堡时,所带的人也只有污衣帮帮众,并无黑道联盐的援手在内。先前污衣帮与敝派范师弟之间的争执,其实也算不上孰是孰非,叶施主既已低头道歉,除非其与范师弟那边另行起衅,本寺自无与污衣帮相争之理,此间事项还请姬施主明察。”
听荣生大师这边细诉,厅中众人这才知道其中缘由。若真是如此,也怪不得少林寺了,身为名门正派,总不好负上以大欺小的名头,若对头是黑道联盟,其势极盛,少林寺与之相争乃是武林中黑白两道本质上的无法兼容;但若出头的只有污衣帮,翔风堡范荣音请了师兄弟相助还可算是师兄弟一场彼此情深,纯属个人行为,若光因此就拉了少林寺下水,也未免有失轻重了。
眉头一皱,姬平意与金贤宇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虽说从先前马轩暗中定计对付刘濠、石渐时,便知此人阴沉能忍,极沉得住气,不是易与之辈,但他做了黑道联盟的盟主还是如此能忍,可真的出人意料之外了。
虽说黑道联盐若论人手众多,比之少林寺派内实力还强些,但武林帮会龙蛇混杂,纵然不乏好手,若论顶尖高手,却是比不得少林寺这等传承久远的名门正派,何况少林派高明的还不只有个人武功。论及连手应敌的阵法,少林各僧的阵法修为,比之以此出名的道门各脉,可说是难分高下,是以黑道联盐虽说人多势众,却也不敢任意与少林生衅,毕竟对方的实力摆在那儿,即便少林派不把处在寺外的师兄师弟们调回来,本身实力也够高了,便是黑道联盟也不敢随意得罪。
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尤其武林中人最重视的就是这气势,马轩又是新任的黑道联盐盟主,这口气万万难以吞忍,以吴羽的分析,也以为黑道联盟不攻翔风堡则已,既然打都打了,断不可能轻易缩手,两边僵持之下,威天盟与少林派的联合势在必行,哪里想得到马轩竟有如此忍性,宁可低声下气,也不愿轻易树敌;至于什么此事只是污衣帮与翔风堡的纷争,别说他们了,恐怕连荣星大师自己都不信。叶谦新掌污衣帮,没人背后支撑那里敢轻易向少林支脉动手?
只是想到此处,姬平意却不得不佩服这从未谋面的马轩了,当日他与吴羽一击得手,迫得污衣帮不得不退兵,一方面是占了突然出手的优势,一方面也是因为污衣帮人马虽多,却乏真正高手,原先他还以为是叶谦轻敌了,可如今看来,竟是马轩行事谨慎。叶谦若彻底灭了翔风堡倒也还罢,若是出了意外,也可把事情推给污衣帮,保得黑道联盟置身事外,真是老奸巨猾!
心中暗骂这对手果然老辣,姬平意一回头只见吴羽眉头紧皱,手指轻叩桌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心中一叹,想着前次好不容易能把少林派拉到自己这边,却是功败垂成,接下来也不知该怎么应敌,正打算跟荣生大师说几句场面话,快快把人送走,免得待在这边让他愈看愈气,偏又作不得,就在此刻吴羽却先开了口。
“据大师所说,此事纯属污衣帮与翔风堡的梁子,这话是叶谦私下说出,还是向贵派请罪之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言的?不知大师可否告知?”
“这件事……是叶施主上得少林时,主动亲口在少林寺前所言。”听吴羽这一问,荣生大师微微颔,眉目中的疑惑之意愈浓了。
“若非叶施主一开口便认错,还主动将此事全揽在身上,一入山门便先将对本寺与对范师弟的道歉信函呈上,敝派也不会这般轻易揭过了此事。”
“那……污衣帮备下的礼,是否全是污衣帮自己所准备的?”话才出口,便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自己身上,显然是觉得他问的太细了。不说武林中人不像官家,没那么多规矩,这事也只是污衣帮与少林寺间的私事,昭一理说外人是不该这般深询的。
荣生大师虽仍言语如常,他身后的几个徒弟却已有不豫之色,吴羽微微一笑,点头似是致歉,言语中却不肯稍让。
“在下只是想弄清楚一些小事罢了,毕竟……黑道联盟对本盟而言是生死大敌,能探得多清楚是多清楚……”
“污衣帮所备之礼,除了道歉文书之外,多属金银外物,倒看不出是否有旁人协助备礼……”
“全是黄白之物?没有佛经法器?”吴羽微微一笑,眉头间却跟荣生大师一般,疑意愈来愈重。
“这叶谦也太不会表示心意了,金银黄白之物虽是人人皆爱,但少林属佛门一脉,金银财宝不若武艺深高,武艺深高更不如佛法精深,对贵寺送这等俗物,说来反不若送本佛经木鱼来得虔诚,看来污衣帮内,真是没什么人懂佛法。久和俗人交谊,贵寺也真是辛苦了……”
“施主取笑了……”荣生大师微微苦笑,吴羽所说虽不甚有礼,甚至还有点取笑少林寺的意思,但一来少林寺原就是天下武学之源,与朝廷官家关系又佳,历年来朝廷赏赐不绝,寺产比之一般武林门派可要来得丰隆多了,污衣帮所送虽是重礼,对少林寺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二来在少林寺中,佛法确实比武学来得崇高,若论武功,现任的掌门荣星大师,在荣字辈中也算排名在后,别说戒律院、达摩院座,便连荣生大师自己,以武功而言也稳胜荣星大师一筹,只是佛法造诣有差,造成如此身在人下的后果,虽说荣生大师修养深湛,早不将这等俗事放在心上,可吴羽一语却难免令他心有戚戚,口上却不能出言赞同。
“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罢了……”
“如此……便多谢大师了”,听两人言语终于告一段落,姬平意虽不知吴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不想陪着荣生再这般闲聊下去。威天盟骤失强援,接下来便得独自应对黑道联盟的威胁,马轩那厮藉着此事,硬是将威天盟的助力砍掉了一截,虽说是失了威,但计算一下得失,却未必全然赔了,若想继续应敌,威天盟里的事千头万绪,可万万没有陪人闲聊的雅兴,他努力强忍才能忍下赶人的冲动。
“天色已晚,大师来此是客,不若在敝盟留宿一夜,明早再返贵寺如何?”
“不了,方外之人无须注意居所”,荣生大师双手合十,向着姬平意一躬。
“老衲奉掌门佉旨,须得尽赶回,盟主好意老衲心领。另外老衲还得帮范师弟传达一事,虽说此间粱子揭过了,但对翔风堡而言,摩云道乃是污衣帮来攻时必经之路,若污衣帮又或与其一丘之貉的各派军经摩云道,翔风堡仍得出兵抵御,到时候还请贵盟多加照拂,老衲先代范师弟在此谢过。”
“多谢大师带话……”听荣生大师这话,姬平意落到谷底的心思总算稍稍有了点起色。荣生这话表面上说要威天盟照拂,其实是表达了范荣音仍打算与威天盟结盟,以应对黑道联明︿的心思,只是荣生终归是荣星的传话信使,这等事可不好明言,两边心有默契也就是了。
虽说翔风堡的势力远不如少林,但到这地步,便不能说无鱼虾也好,总归不会全然孤立无援。姬平意心中一叹,仍做着最后的努力,“在下不敢轻言干涉贵派行止,只是……黑道联盟如此卑言厚币相求,如非真有侮意,便是其志不小,打算先稳住贵派之后,再个个击破,马轩既如此能屈能伸,待得目的达成,迟早要向贵派寻回这面子,其间利害也请大师向贵派掌门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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