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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婶走出门之前,王氏赶紧拽住了她,将一块白色的小帕子塞进她的手里,&ldo;怎么能拿你家的鸡蛋换呢?这是我前段日子给香儿打的花样儿,缝了张帕子。若是那家人不愿给你茶果灰,你就拿我这帕子与他们换吧。&rdo;&ldo;这怎么成,你这一针一线的功底,多细致呀!太可惜了!&rdo;&ldo;帕子又不能拿来填肚子,你家的鸡蛋可不一样。妹子若不肯,以后也就不用上我们家来了。&rdo;&ldo;嫂子你这话说的……&rdo;江婶也是个豪爽人,没再与王氏争下去,接了王氏的帕子,出了门。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王氏与李晓香。李晓香正在倒腾着山银花,打算将山银花加入芦荟凝脂中。她蹲在灶子下面摆弄着柴火,可怎么弄柴火都不着。王氏叹了口气,在她身边蹲下,动了动堆在一起的柴枝,没多久火就着了起来。&ldo;娘‐‐你真厉害!&rdo;李晓香粘了上去。王氏却没有看她,只是故自抖弄柴枝,&ldo;香儿,这些花露、凝脂什么的,你从哪里学来的?&rdo;那一刻,李晓香的心咯噔一声。若是前几次,王氏还能当她只是摆弄花花草草整出的门道,但今日又是柚子油,又是&ldo;把酒里面的水给吸出来&rdo;,王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李晓香做的这一切当做胡闹了。但李晓香早就料到自己会被王氏怀疑了,可是王氏再怀疑也不可能认为自己不是她的女儿,李晓香屁股上的那块胎记还在呢。爹娘要的永远只是一个心安理得的解释。&ldo;娘,上回你不是抹了老陈家的丁香花油吗?我就想为什么一定要用油呢?用水煮花,把煮出来的水洗头或者擦身上不就香了吗?所以我就拜托了江婶给我摘了很多君影草,我就用君影草煮水。后来我发现煮出来的水里边儿有一点一点的油,我还当是锅没洗干净呢,拿来洗头的水里边儿有油那还不如不洗!可是油不是漂水面上吗?这么多花瓣煮出来的水就被这点点油给浪费了多可惜?我就用木勺把那些油舀了出来。娘,你猜怎的?这些油比水还要香呢?我就想,会不会所有的花里边儿都有这样的油呢?所以我还摘了野花来试一试,果真也有油!虽然这些油不如君影草的香,但比煮出来的水香多了!所以我就猜,这些油才是精华所在。&rdo;&ldo;你这野丫头,还被你歪打正着了。&rdo;王氏侧过头来又问,&ldo;那你怎么想到把花露和酒混在一起了?&rdo;&ldo;娘,您不觉着酒特别香吗?秦叔在那边儿喝酒,我们家都能闻着酒香。如果我把花露和酒混在一起,那么酒香是不是也能带着花香飘很远很远?&rdo;王氏愣了愣,随即一笑道:&ldo;你这鬼灵精的丫头,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rdo;&ldo;稀奇古怪没关系,有用就成!&rdo;&ldo;好了!水都要沸了。&rdo;山银花油制好了,王氏也没心思在继续做针线活,帮着李晓香给芦荟去皮捣瓤。王氏的耐性比李晓香好上太多,滤出来的芦荟汁又浓又稠,杂质也少。&ldo;娘,要是这纱的孔缝能再小些就好了。&rdo;李晓香撑着脑袋看着芦荟汁一滴一滴落入杯中,催眠似的眼皮子都要打架了。☆、酿香&ldo;这有什么,今晚我与宿宸说说,让他读书回来时买最细的线,我纺些细纱与你。&rdo;&ldo;还是娘最心灵手巧了!&rdo;&ldo;少给我戴高帽。当初叫你学女红,你又是上树又是摔伤了腿……&rdo;&ldo;有娘在嘛,我就是学了也不如娘!娘,我饿了,有没有窝窝吃?&rdo;李晓香赶紧转移话题,反正自己在女红上是决计没有天赋的。李晓香一边啃着窝窝,一边看着王氏将山银花的花露与芦荟汁搅拌在一起。王氏的手腕执着麦秆,在杯中转着圈,速度均匀,力道也正好。当李晓香两个窝窝下肚之后,再抬起头来,王氏已经将花露与芦荟汁搅在了一起,连个小气泡都没见到。李晓香将杯中的液体混入三勺杏仁油,再次搅拌,直到杏仁油的浅黄色中微微透着一抹绿。&ldo;娘,你试试!&rdo;李晓香将麦杆上沾着的杏仁油在王氏的脸颊上蹭了一下,伸手替她抹匀了,直到杏仁油完全化开。王氏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才发觉那片肌肤柔润如水,还透着些山银花的淡香,微微的清凉令人心旷神怡。&ldo;果真很舒服。&rdo;&ldo;我就说呀!&rdo;李晓香将江婶买来的小陶罐都放到热水里煮沸了晾干,再将杏仁油倒了进去,留下两罐。&ldo;这一罐是给江婶的,这一罐留给娘,余下的都卖了换铜板!&rdo;&ldo;你呀……&rdo;王氏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弯,&ldo;改个名字叫李铜板得了!&rdo;&ldo;这可不行,爹又该拽着藤条追我打了。&rdo;日光西斜,倦鸟返巢,这一日又过去了。飞宣阁的流水亭内,一个少年公子倚着亭柱望着身下的碧水,时不时将手中的点心碾碎了扔下去,看似在喂鱼,但眼睛早就失了神,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ldo;公子……公子!天色已经晚了,是不是该回去了?&rdo;少年身旁穿着灰色短衫的书童低下身来提醒。&ldo;……果然快天黑了。&rdo;楚溪仰起头来,望着层云间最后留下的那一抹淡金呼出一口气。&ldo;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方才飞琼姑娘与墨然姑娘为公子献舞,公子只是敷衍了事,莫不是想念柳姑娘了?&rdo;&ldo;逢顺,本公子想见谁,不想见谁,是你能决定的吗?&rdo;楚溪扯起唇角,这一笑仿佛要将整个飞宣阁颠倒过来。但逢顺知道,楚溪的笑向来很淡,一旦唇角都勾起来了,要么是他盘算什么坏主意,要么就是他生气了。自从大半年前楚溪坠马昏迷三日之后醒来,逢顺发觉他和从前不一样了,最重要的是身为贴身小仆的逢顺完全猜不着自家主子的想法,猜不到想法就无法讨主子的欢心,也就随时可能失去贴身小仆的地位。在楚家这样的大门大户里,仆从就有上百号人,沾了&ldo;贴身&rdo;二字的自然在仆从中高人一等,相当于半个主人了。逢顺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ldo;逢顺,你见着柳姑娘身边的阿良吗?&rdo;楚溪随意问道。他的手腕划过一道弧线,手中最后的那块儿点心正好落在远处的一片荷叶上,那一刻,楚尘在夕阳下的侧影,深沉而凌厉,就似意欲出鞘的锋刃。逢顺咽下口水,&ldo;回公子,今个儿没见着阿良姑娘。不过阿良姑娘是知道公子来了的,她还问过公子去不去听风阁,柳姑娘新排了一支舞。&rdo;&ldo;除此之外,她没再说别的了?&rdo;&ldo;没有。&rdo;楚溪拍了拍手,淡然起身,&ldo;走吧。&rdo;&ldo;走去哪儿?听风阁?&rdo;&ldo;回家。&rdo;逢顺还没转过弯来,楚溪已经走出了亭子,毫无留恋地离开。逢顺是真的不明白了,要说公子对柳姑娘无意,那就不该来飞宣阁。来了飞宣阁不见柳姑娘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为了个柳凝烟他家公子犯不上绕道。可真若是无意,为什么又要问起柳姑娘身边的阿良呢?逢顺抓了抓后脑,就是将脑壳子掰成两半也想不明白。用过了晚饭,李晓香照例又跑到虎妞家去了。李明义一面翻着书一面对王氏道:&ldo;晓香总去叨扰老秦家,怕是不好。&rdo;&ldo;无妨,今个儿虎妞她娘还来说道,让晓香多陪陪虎妞。两家的孩子经常在一块儿玩耍,感情也会好些。&rdo;王氏抬起头看向李宿宸,&ldo;宿宸,明日归家路上,为娘带一些细纱线可好?&rdo;&ldo;要那些做什么?&rdo;&ldo;娘想纺一些细纱布,蒸菜。&rdo;&ldo;儿子记下了。&rdo;李晓香来到老秦家,江婶带回来一大罐子果壳灰。李晓香伸手抓了一小把,这些灰十分均匀细腻。她也不知道将这些细灰投入酒中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于是找了块儿破布,包了些灰,倒上一杯酒,将这包灰浸入酒中。片刻之后,李晓香将布包从杯中拎起,一些酒水流回到杯中,而布包中的果壳灰已经凝结在了一起。&ldo;哎呀,酒水少了这么多……&rdo;江婶看着李晓香,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李晓香心中是窃喜的,她相信这些果壳吸收了酒中的水分,于是她用筷子沾了点剩下的酒,来到老秦面前,&ldo;秦叔叔,你给尝一下。&rdo;说完,就在老秦的舌头上划了了一下。&ldo;我的天呀,真……有劲儿!&rdo;老秦哈了口气,额头顶儿的青筋儿都冒起来了。李晓香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很明显,酒比之前要纯了。&ldo;江婶,咱们继续!&rdo;李晓香又包了几次果壳灰,直到一整杯的酒只剩下杯底的一点点。然后李晓香掏出自己从李宿宸那里偷来的纸,盖在另一个杯子上,将剩下的酒在纸上,酒渗了下去落入杯中,一些果壳灰则留在了纸上。
救赎的了别人,却不能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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