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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示?”狄天澜问:“暗示什么?”沈鹰微微冷笑:“他虽在千里之外,我知道他心里有何异动,这是警告,就算他不明白,尚全是的文书中,也会把这层意思让他更明白。把我的佩剑赐给他,这是暗示他有更远大的前程,相信他是个聪明人,应该已经明白了。”狄天澜皱着眉头,揉了揉脑门道:“好累,鹰,我听你解说着都累,你不累吗?”沈鹰嫣然一笑,伸手揉着他的头,她的手指冰凉但却柔情:“人活着就是累,农夫种地是累、士人读书是累、男子养家糊口是累、女子相夫教子也是累。阴谋与权力,已经成为我人生中的一部份。狄郎,你呢,不停地穿梭于一个又一个女人中间寻找所谓永恒的爱情,你难道不累吗?”狄天澜苦笑,他就知道这段“光芒”历史迟早会被人翻出来,没想到却是这个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问:“鹰,你在乎?”沈鹰微微一笑,道:“不,恐怕你真正想说的意思,是认为一个女人掌握权力太累,而应该让一个男人来掌握权力,女人只需要躺在他的怀中,享受被宠爱,被呵护吧!”狄天澜有些不安,也有些被误解的恼火:“鹰,我无意染指你的权力、你的江山。”沈鹰放下手,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不会用这种方法去得到权力。你我相爱三个月,彼此之间的这点相知,还是有的。有这种想法,不仅玷污了我,也玷污了你。”狄天澜伸出手,将沈鹰抱在怀中:“鹰,我别无他意,只是心疼你的累,你的疲倦。我不明白,你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让自己这样累,这样苦,仍不敢放松权力。”沈鹰沉默良久,忽然笑了:“狄郎,我的过去,你也知道一二吧?”狄天澜点了点头,沈鹰道:“当日我在任涯面前,折剑退出江湖。后来是媚儿在京城找到了我,你可知道她是在何处找到我的?”那一段京城经历,鹰王府上下,除了沈鹰自己和秦媚娘之外,无人能知。就连无所不知的余不知,也是隐隐听说是“放弃自我”,却被秦媚娘重新激励。秦媚娘也因这段京城之遇,而在沈鹰的心中,有无可比拟的地位。那是怎么样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呢?狄天澜不敢问、不敢提,而今天沈鹰自己提起时,他甚至有一点不敢听。沈鹰微微一笑:“除了媚儿之外,没人知道我的身世。我——”她轻轻仰首:“我的父亲,叫沈放,想必你也听说过。”狄天澜怔了一怔:“当今首辅沈放?沈家的十三仙女……”他连忙住了口沈鹰微笑道:“对,人人都说,沈放能够做上首辅之位,是因为他有十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都嫁入王候将相之家,朝堂上有一半的大臣,与他连络有亲。而我,就是沈九,嫁与燕国公世子为妻。”狄天澜彻底怔往了,他断断想不到,沈鹰的身世,竟是如此地显赫。沈鹰伸手抱住了他,轻笑道:“所以,如果我要成为一个有着荣华富贵,集千百宠爱在一身的女人,并不难。如果我要做这样的一个女人,我就不会是今天的鹰王。”狄天澜轻声问:“为什么?”沈鹰看着远方,道:“任涯的事,曾经让我对于这无情的江湖,心灰意冷。所以我想逃,逃回父母的身边去,过他们给我安排的生活,做一个豪门贵妇。那种日子呵——”她轻叹道:“的确是很安逸,荣华富贵应有尽有,我整个人懒洋洋地,收起自己的护身的爪与牙。可是那时候我不明白,原来过久了那种日子,会让人心性萎缩,壮志消磨,整个人会变成一根蔓藤,拿别人当作自己生命的支柱。当媚娘找到我的时候,从她的眼中,我才看到我已经消失了自我。多可怕的一件事!荣华富贵能够锁住世间的许多女人,可是他们能给的,我自己一样争取得来呀!疲倦吗,累吗?这一切并不可怕,放弃自我,才是真正的可怕。”狄天澜心头巨震,他用力抱紧了沈鹰,颤声道:“鹰——”沈鹰懒洋洋地笑道:“狄郎,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对你说这些吗?这些从来没人知道的事,我怎么样爱着权力,怎么样对付我的下属,怎么样的工于心计和无情。我是鹰王,不要幻想着爱情能使我变得柔和,不要幻想着温存能把我软化。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最真实的沈鹰,你要爱的人,就是这样的骄傲无情和不可改变。你要爱,就得爱我的全部,不仅仅是我的容貌和偶然闪现的温柔,或者是你得不到的那种感觉。”狄天澜心中只觉得惊涛骇浪千重而来,他看着沈鹰,沈鹰的眼神透澈得可以看得人无所遁形,他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沈鹰微微一笑:“因为我已经爱上了你,所以,我也要你爱的是全部的我,不要是你幻想中的我。这份爱里,没有自欺欺人,没有背叛和逃避。哪一天我们之间没有爱了,可以决断地走,而不必有后悔、有自怜、有感伤,甚至认为自己被爱情所欺骗了。”狄天澜看着这勇敢的女子,心中却已经开始有自怜和感伤了:“从一开始,感情就一直操纵在你的手中,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爱我,为什么爱我?”沈鹰看着他,温柔地微笑:“还记吗,你曾经说,我那一日待你的温柔,就象让你在茫茫沙漠中见着一涨清泉。而我,却是在那一刻,才感觉到自己原本以为已经变成茫茫沙漠的心,竟然还有一涨清泉存在。原来心中存在着爱,竟然是世上最美好的感觉呀!狄郎,谢谢你,你竟让我的人生从此与以往不同。”狄天澜看着沈鹰,忽然间热泪盈眶,长久的相思和痛苦,此刻全然变成狂喜和珍爱:“鹰,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为着你这份真实,我也百死无悔。夜深了,狄天澜独自坐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候。一个声音响起:“属下参见主公。”狄天澜淡淡一笑:“雷青,你来了。”“是。”雷青恭声答道。狄天澜问:“我要你做的事,都已经好了吗?”雷青道:“是,属下已经照主公吩咐,将宫中精英,分批转移潜伏于各地,包括鹰鲨狮三王的属下和各帮派中,只待主公一声号令,即可行动。”狄天澜摇了摇头:“不是现在。你听着,好好约束他们,不得轻举妄动,坏我大事。今天李鸷向鹰王送来降表了,下一步,鹰王军就要接收狼王宫了。”雷青道:“主公放心,李傲已经在我们的手中,李鸷坐不坐得稳狮王城,还未可知呢。待鹰王的人马要进入狼王宫时,我们的人也会依吩咐与他们谈判之后,顺利移交权力。”狄天澜点了点头:“所有的人都不会出岔子吗?”雷青道:“是,主公放心。”狄天澜哼了一声:“放心,我敢放心吗,你告诉我雷青,为什么雷白会成了彩珠楼的花魁?”雷青大惊:“主公——”狄天澜冷笑道:“你连自己的妹妹也管不住,还敢叫我放心?”雷青顿首道:“属下该死,属下的确是约束不住小妹,她——她一向任性。可是她这次,却也不仅仅是任性,她是为了保护主公呀!”狄天澜冷笑:“保护我,看来我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还要个小丫头来做我的保护人?”雷青一咬牙,道:“这三个月中,针对主公的暗杀有七十三次之多,属下等、属下等实在是不放心主公的安危。主公,您为什么不回来?”狄天澜微微一笑:“为什么,到现在你居然还会这么问?”雷青抬头道:“我知道您是为了鹰王,可是,她哪里值得您这么待她。撤走精锐,将狼王宫拱手相让;委屈自己,为她去打本该是属于您的江山;您多次受袭,她何曾关心过您的生死安危;秦媚娘一封书函,就让她抛下您独自在此,匆匆而去。”狄天澜心中一阵紧抽,冷笑道:“果然是秦媚娘……这七十三次的暗杀,只怕与她也脱不了干系吧!”雷青道:“正是秦媚娘指使人做的。”狄天澜忽然大笑:“没想到,本王纵横江湖多年,今日要跟一个小女人争风吃醋吗?”雷青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狄天澜淡淡地道:“雷青,你下去吧!本王做事,自有分寸。你去彩珠楼把雷白带走,不行她再惹事。”雷青无言退下。狄天澜推窗遥望,那一个人,是否也在月亮的另一边呢。鹰,你要天下,我可以为你打下,你要爱情,我可以永留你的身边。可是,我全心全意地待你,我要你也必须全心全意地待我,不可以为别的人,别的事分心。你若是做不到,我来帮你做到吧!他的嘴边,微微一丝冷笑。一辆马车迅速地停在门前,沈鹰从马车上下来,秦媚娘早已经守在门口,此时便迎了上去。沈鹰一步不停地向内行去,问道:“若儿怎么样了?”秦媚娘跟在后面,接过她扔下的披风,答道:“前天,她生下了一个儿子,母子均安。她一醒来就要见你,我只好飞鸽传书请你回来。我瞧着,她的状态很不对。”沈鹰嗯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向内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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