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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毅想了想，点头：&ldo;说的也是，他们都还小呢。&rdo;高凉小心地问：&ldo;俊毅哥你自己怎么不去？&rdo;李俊毅在火车站当搬运工，那都是临时工，又累又赚不了多少钱，高凉其实挺意外他居然去做这个的，他家应该有足够的能耐给他安排一份既轻松待遇又好的工作吧。李俊毅弹了下烟头：&ldo;暂时没想定下来。我跟朋友约了一起做点事，在等资金到位。&rdo;高凉点了点头：&ldo;也对，国家现在正在进行计划经济改革，市场经济越来越活跃，处处都是商机。俊毅哥加油！&rdo;她记不清那一世李俊毅后来到底干嘛去了，只知道他做生意去了，李俊毅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有想法有魄力，不走寻常路也很正常。李俊毅嘴上叼的烟差点掉下来，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话居然是从高凉这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多少男人平时都不怎么关心经济形势的，这小姑娘不简单啊。高凉实在觉得累，打了个哈欠：&ldo;我要回去睡了，俊毅哥再见！&rdo;&ldo;早点睡。&rdo;李俊毅没有挽留她，只是在淡淡的月色中看着这个单薄纤瘦的女孩，有着跟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仿佛父母过世，一夜之间就完全长大了，明明还没成年，就得全权肩负起三个弟妹的生活和未来，有点叫人心疼，同时也叫人佩服。高凉走到自家院子里，突然又转过身来：&ldo;俊毅哥，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菜可以跟我说，我会做很多菜。&rdo;李俊毅听见这话，忍不住开了个玩笑：&ldo;免费吗？&rdo;高凉说：&ldo;当然。&rdo;李俊毅说：&ldo;开玩笑的。回去睡吧。&rdo;高凉摇摇晃晃地进屋睡觉去了，毕竟高考成绩中国人素来以勤劳闻名，而生意人又是其中最勤劳的，几乎全年无休，没有假期。做生意的都说自己挺自由的，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休息，事实上，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谁愿意关门休息啊，因为关门就意味着将生意拒之门外，将钱挡在门外。高凉也是这当中的一员，对她来说，除非不可抗力的因素，她才会休息不摆摊，比如狂风暴雨、比如棉纺厂放假。所以高凉挺喜欢棉纺厂放假的，虽然这会让她少赚一点钱，但这样一来总算是有了给自己不出摊的正当理由。棉纺厂放假这天，正好是出高考成绩的日子。高凉淡定得不行，好像她自己没参加过高考一样，一大早，她就跟往常一样起来做凉拌菜，下午不用去棉纺厂摆摊，早上就多做点，下午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虽然卖凉拌菜赚的钱不少，但都是血汗钱。高凉将一切准备停当，叫醒高珊来帮忙。现在是假期，两个妹妹每天轮流陪她出摊，倒是也没什么怨言，毕竟比她们更辛苦的是大姐，她每天干得最多、睡得最少。这时天才刚刚亮，大约是五点多钟，正是人们睡得正香正沉的时候，毕竟三伏天里只有日出之前这段时间最凉慡怡人了。姐妹俩刚到院子里，就看见隔壁院子里有了人影，高凉以为是王奶奶早起了，正想打招呼，却发现那人不是王奶奶，而是李俊伟，他低着头，没精打采地在院子里胡乱绕着圈。高凉吃了一惊，小声问高珊：&ldo;俊伟是不是在梦游？&rdo;高珊看了一眼李俊伟：&ldo;应该不是吧。俊伟！&rdo;小丫头跟李俊伟关系不错，很多时候都是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的。李俊伟一抬头，看见了姐妹俩，走了过来：&ldo;你们这么早就要去摆摊？&rdo;&ldo;嗯，早点去才能占个好位置。&rdo;高凉看李俊伟萎靡不振的样子，说，&ldo;你怎么了？&rdo;李俊伟抹了一把脸：&ldo;今天要出高考成绩了，我紧张。做了一夜噩梦，干脆不睡了。&rdo;他等这一天等得望眼欲穿，以至于都失眠了。高珊哈哈笑他：&ldo;你是不是梦见没考上大学？&rdo;高凉伸手拉了一下妹妹的辫子，小声地呵斥：&ldo;珊珊！&rdo;李俊伟耷拉着脑袋，也不跟高珊抬杠，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高凉安慰他：&ldo;别担心，肯定能考上的。&rdo;李俊伟看着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高凉：&ldo;你就不紧张吗？&rdo;高凉笑了：&ldo;我没什么可紧张的。你赶紧回去补一觉吧，放宽心，肯定考得上，考不上我请你吃饭，考上了你请我吃饭。&rdo;李俊伟听她说得这么笃定，总觉得她是在安慰自己：&ldo;要是真考上了，请吃什么都行。&rdo;高珊赶紧说：&ldo;我可是听到了，我也要吃！&rdo;李俊伟看着无忧无虑的小辣椒，心情好了点：&ldo;还能少得了你的？&rdo;出了巷子，高珊问：&ldo;大姐，你能考上吗？&rdo;高凉摇了一下头：&ldo;应该考不上。&rdo;这个年头，全国大学招生才五六十万人，真正的万人挤独木桥，大学哪是那么容易上的，考不上才是常态，所以李俊伟的压力才那么大。高珊执拗地问：&ldo;那万一考上了呢？&rdo;高凉说：&ldo;再说吧。&rdo;尽管她也想上大学，但知道就算真考上了，她也没办法读。她去读书了弟弟妹妹怎么办？虽然现在上大学以公费为主，每个月还有生活费补贴，但要真去上大学，岂不是又回到从前的怪圈了，撇下他们去追求自己的生活？所以上大学是想都不要想的事，也亏得没考上，不用那么纠结。高珊认真地说：&ldo;万一考上了，大姐一定要去读啊。&rdo;到了菜市场，高凉支好摊位，趁着还没有什么人，先去市场上逛了一圈，买一些食材和调味品。回来的时候，高珊已经在招呼客人了，她熟门熟路地拌菜称秤，手脚麻利，完全不像个才12岁的孩子，只是个子还太矮，干起活来有些吃力。高凉赶紧放下东西来帮忙，姐妹俩一天的忙碌就开始了。忙到八点的时候，菜已经卖出了大半，客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过来。高凉觉得有点饿，便打发妹妹去买早餐，她现在绝对不虐待自己的胃。高凉正忙着，突然听见一个非常惊讶的声音叫她的名字：&ldo;高凉？&rdo;高凉一抬头，看见一个留着及肩学生头的姑娘正在人群边上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高凉看着对方的脸，愣了大概一秒钟，迅速叫出了对方的名字：&ldo;吴春梅？！&rdo;吴春梅是高凉高中时代的好友，一个非常善良质朴的农村女孩，她小时候被开水烫伤过，下巴到脖子上有一块明显的疤痕，因为这个，她虽然成绩优秀，还是非常自卑内向。高凉记得吴春梅因一分之差落榜，她想复读，家里不同意，因为她家孩子也多。她后来跟着高凉外出务工，在高凉生意破产最为困难的时候，吴春梅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帮她，这份恩情高凉永远都记得。吴春梅的命运非常坎坷，结婚后跟着丈夫一起承包建筑工地，日子过得也算红火，不幸的是她在工地上出了严重的意外事故，导致瘫痪，花了很多钱都没治好，那年吴春梅才三十二岁，更惨的是丈夫跟她离了婚。高凉帮过她，但也救急不救穷，无力改变她的命运。吴春梅觉得活得没尊严，在一个冬天割腕自杀了，那年才三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