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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星像是怕林子心会把红绸扯坏一样,急急把它抓回去藏在怀里,然后缩进床角,看着林子心,像是怕他会打他。林子心瞪了石星一会,这才走开。石星抱着红绸又开始窃笑。这一年的秋天,石星又有长差,需出远门。林子心替他收拾行李。临出门的时候,石星又是很啰嗦的叮嘱来叮嘱去,说完一件事,又想起来一件事。同行的捕快们都在等他。看着石星说个不停,林子心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揪到门后,然后出其不意的,吻在石星的唇上。虽然只是轻轻的碰触,已足够让石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呆呆的张大了嘴立在那里。林子心看看他痴傻的样子,忍不住怨道:“真是的,饶是这样都不能让你闭上嘴。”说着,把石星推出门外,“快去吧,都等你呢。”石星好像踏在云里一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临要出院门了,石星又回过头来叫道:“喂,你等着我回来。”“知道。”带着一脸痴傻的笑意,石星走了。约摸过了有大半个月,一天下午,林子心正在家里整理草药,有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扑进门来。“林大夫,不好啦!”林子心听到喊声,走出来一看,原来,是衙门里石星的一个手下。“出了什么事?”林子心心头一紧,他马上想到,石星受伤了。衙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哭叫着说道:“林大夫,石头儿他,他……”“受伤了?”林子心的感觉更加的不好,难道石星他受了重伤?““石头儿,他,抓犯人的时候,他,打起来,他……他被逃犯,给,给杀了……”林子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呢?他功夫很好,这一定不是真的。“你快去府衙……“林子心向门外跑去。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林子心跑进了府衙。石星的尸首被手下带了回来。望着石星浑身血迹的尸体,他脸上带着伤痕,林子心一下子跪倒在石星的身前,再也站不起来。一旁的人劝慰林子心,“林大夫,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林子心握着石星冰凉的手,凝视着石星的脸,任凭旁人如何劝解开导,他也一动不动,不说话,也不放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大家都吓坏了。林子心的邻居们听说了消息,纷纷赶到府衙来劝他。“林大夫,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林子心只是握着石星的手,望着他,一动也不动的跪坐在他身旁,任谁劝也不放手,不离开。不管大家想尽了办法,如何的劝说、哄,甚至是骂、威胁,拉他扯他,林子心都一动不动,依然握着石星的手,跪坐在他身旁。他一直没有哭。林子心已经哭不出来。只觉得自己是做梦了,做了一个非常真实又非常伤心的梦,林子心老是希望突然一睁眼,一切都是假的,石星会笑着走进门来。可是一切都是真的。石星已经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等到石星的丧事办完,林子心就病倒了。他迅速的憔悴,仿佛失去了水分的花一样,枯萎了。邻居和朋友们,天天来探望林子心,为他请大夫,照顾他。可是他们做的似乎都没有什么用。林子心自己心里很清楚,他活不了多久了。等邻居们来的时候,林子心对他们说道:“我想,我挨不过多少日子了,谢谢你们这么照顾我,不必再为我请大夫花钱了……”“他走了,我的心,也被他带走了。你们别难过,我也不难过,我甚至,还很高兴,因为,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真的……”“我想,我是看不到明年的桃花了……”邻居们有人开始悄悄的擦眼泪。林子心已经很虚弱了,他断断续续的说道:“其实,他不是坏人,真的……他也,没有欺负我……”“我放心不下他啊……我舍不得他,我舍不得……我舍不得让他一个人过奈何桥,我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去喝孟婆汤……我舍不得让他一个人……我想要跟他一起……”林子心殷殷的嘱咐邻居们,“我死之后,请把我,葬在他的旁边。还有,那个大木箱里,有一块红绸,把它跟我葬在一起……”就在初春的一场细雪之后,林子心安静的死去了。他的脸容十分的平静,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就在林子心弥留的时候,邻居们悄悄聚在一起商量过,他们为林子心在城东郊找了一处墓穴,看过风水,打算把他安葬在那里。到现在,邻居们还是不喜欢那个“霸占”了林子心的人,他们不想把自己喜爱的林大夫葬在那个人的身旁。可是邻居们的计划没有实现。林子心死的消息一传出,石星的朋友们就来了,他们为林子心准备了上好的棺木来装殓他。邻居们看到,有人取出了木箱里的红绸,放进了棺材里。林子心被葬在石星的旁边。头七的时候,邻居们去为林子心上坟。有人注意到,此时,桃花已含苞欲放。“林大夫,看不到今年的桃花了……”——第二世·完——第三世。上海,1928。初春。下午,一个身穿灰布长衫的男子,提着药箱,走进了弄堂。看到林子心回来,胖阿嫂冲他说道:“林大夫,周家姆妈老毛病又犯了,咳嗽不止,你去看看好口伐?”“好,我这就去。”林子心大夫,顾不上回家,往弄堂里的周家走去。看过病人,留下药方,林子心提着药箱,回到自己的家。二楼的两间相连的房子,就是林子心的居所。同时,也是他的诊所。林子心是大夫,他的父亲是坐堂的中医,他自幼跟随父亲学医,后来,一家人为避战乱,来到了上海。父母去世之后,林子心搬到了这个小弄堂里,租下了二楼的两间屋子。他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艰难而又平静的生活着。照说,行医的收入还是过的去的,蛮可以生活了,可是林子心常常拿钱出来买药,悄悄送给买不起药的人家,所以,他的生活甚为拮据。林子心自己倒不太在意,他最见不得病人受苦,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定会帮忙。吃过简单的晚餐,林子心就躺下休息了。睡在床上的时候,他朦胧的想,最近好不好再找点其它的事情来做,增加一点收入。清明之后的一个雨夜,林子心打着伞,从外面回来,走近弄堂的时候,突然被脚下的一个东西绊了一下,差点要摔倒。“谁在路上堆了东西?”自语着弯下腰,林子心想看清那堆黑影是什么。借着远处昏黄的灯光,林子心发现,害他差点摔跤的,不是有人丢在路上的杂物,而是,一个人。“哎呀,你醒醒,你怎么了?”林子心费了一些力气,才把伤者带回了自己的小屋。那是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衣着单薄破烂,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林子心忙为少年检查,原来,他被人打伤了,头被打破了,身上也有伤,这才昏倒在雨中。万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否则,那可真是麻烦了。用清水替少年擦洗过伤口,再为他包扎好,林子心放下心来。看看少年的衣服,早已经不成样子了,林子心取出自己的长衫,替少年穿上。他还小,还没有林子心高,裹着长衫的样子有几分滑稽。抱起少年放在床上,看了看屋里唯一的一张窄床,林子心想了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熄了灯,就趴在桌上睡了。天快亮的时候,少年醒了。“啊哟喂啦……”林子心从睡梦中惊醒,急忙走到床前,俯下身后,“啊,你醒了。”少年睁开眼睛,目光中带着朦胧之间,一手捂着头上的伤处,“啊……这是哪里?”“这是我家,你受伤倒在街上,我就带你回来了。”“啊……”少年对于自己的伤似乎并不以为意,慢慢转动头部,打量着房间,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你是谁?”“我,我叫林子心,是大夫,住在这里。”“哦。”少年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脚在地上找寻着鞋子,“喂,我衣服呢?”“在那边。”林子心指指墙角。少年脱下身上的长衫,趿拉着他的鞋子,摇摇晃晃的走向墙角,边走边低声的呻吟,“啊哟,疼死了……”捡起半干的旧衣往身上披,少年回过头来,“谢谢你了,我走了,对了,我可没钱付你医药费,你捡我回来,算倒霉吧,我走了。”林子心拦住他,“你去哪里?回家?你受了伤,要休养几天,不要四处走动,多静养。”少年“噗”的一声笑了,“我,我没家。放心,我死不了,家常便饭了。我走了啊。”“你要去哪里?”“找事做啊,不然干什么?等着饿死啊。”“你这样子还能做什么?”林子心望着少年,他身上有多处伤,从左肩起都被布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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