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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烦乱的思绪,注意力重归主题,萧聪走进法阵,背着陈茂才蹲下,对着那截尾巴仔细观察,心里却在思忖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圣蛊小虫靠近尾刺,汲取奇毒,堂上老人年事已高老眼昏花,以他现在这姿势老人定然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可为什么也害怕星流云他们发现呢?而且还是那么在意,是因为愧疚吗?他想不清楚。
心里名忽然生出一个想法,鉴于之前圣蛊小虫对他的呼唤,萧聪决定也呼唤圣蛊小虫一次。
精神波动发出之后,萧聪很快就得到了回应,感觉很亲切,不知是不是每天用自己鲜血喂养它的缘故。
挂在腰上的掌中宫微微晃动,一条金色小虫缓缓从里面爬出来,而后动作笨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声音说不得大,也说不得小,着实让萧聪心头一惊,他左右偷看,见众人全无异色,这才放心,收回目光继续佯装观察,不动声色。
如寻常小虫那般,圣蛊小虫慢慢地往尾巴端部的毒刺处爬,可爱的模样像个肉嘟嘟的孩子,却看得萧聪心里着急,忍不住想直接一指头将其弹到尾刺上。
可他终究还是没敢这么做,而足足等了近半盏茶的功夫,看圣蛊小虫的触角碰了碰尾刺,而后整个地爬到尾刺上,静伏不动,身子渐渐涨红。
萧聪这才知道,原来这圣蛊小虫吸食外物,靠的并不是嘴巴,而是整个身体,这虽算不得奇事,却依旧让他感觉有些意外。
就这样又等了近一刻钟的时间,萧聪忽然想到,
“毒素若是被他吸干净了,这条尾巴中的循环肯定要被打破,到时候可能就不能产生新的毒素了!”
于是赶紧以神识命令道:
“停下,赶紧给我回来!”
圣蛊小虫全身红色尽褪,果然立即停止了对毒素的吸食,而后从尾刺上滚下来,不紧不慢地往萧聪的脚尖爬去。
萧聪悄无声息地将手耷拉在地上,发出神识让圣蛊小虫爬到他手上来,后者依令而行,径直爬到前者手上,而后被萧聪放回了依旧挂在腰上的掌中宫。
轻轻抚摸着釉质光滑的掌中宫,萧聪微微失神,心中又陡生一计,
“传说蛊虫本是控灵之物,不知我手上的这只,是否也有这般神鬼之效……”
内里暗自斟酌半晌,萧聪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不是因为对圣蛊小虫没有信心,怕其放走了藏隙者,而是怕圣蛊小虫沾上这等通天境伪仙后失控离他而去,成为自由民眼里更大的祸害,到时候萧家恩望大失,他定要后悔莫及。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以大局为重,毕竟大荒中的自由民建设是祖宗们费劲千心万苦扶持起来的大业,意义深远,他作为最后的小家人,责任重大,绝对不能让其毁在自己手上。
萧聪心意已决,
“无论如何,都得拿藏隙者的首级祭奠万千亡灵,剩下的,能用多少是多少。”
…………
自由民用了近三天的时间将战场打扫完毕,而后又在城寨中进行一番布置,悼念亡灵的仪式于第四日早晨正式开始。
因为藏隙者被困在法阵,为了使这个仪式更加完美,也为了让所有自由民看见藏隙者的死状以消心中块垒,自由民拆去了包括中心木阁在内的一大片建筑,以法阵为中心变成一片广场,足以容纳所有幸存下来的自由民。
法阵之后搭起一座高台,高台之上端端正正摆放着所有罹难者的尸体,他们被穿上崭新的衣服,看上去虽然满是死气,却干净的很,甚至有时候会让人误以为他们还活着。
法阵前面是一座长长的祭台,其上放着样式简单的的贡品和形形色色的兵器。
雪白色的罗桑花被拼成各种图案点缀在广场之上,在晨雾弥漫中更显怆然,自由民们身着缟素,在广场上围成一个圈,一个个神情肃穆,面无血色,呆呆地望着高台上的尸体,像石雕,却溢出无尽的依依不舍之情。
辰时初刻,尊师陈茂才独身从人群走出,颤巍巍地走到祭台边上,开始宣颂祭文,声音朗朗,回响不绝,读罢老泪纵横,而后取长香三根,借案上丧烛之火点燃,双手秉香,佝偻的身子颤抖显然,一拜、再拜、三拜,最后将长香轻轻插进正中的香炉之中,又从祭台上拾一尊清酒,洒于地上,方才颤巍巍地走回。
哀乐响起,丝丝缕缕地扣人心弦,众人心中大恸,少年们已经忍不住潸然泪下,却无一人出声,那滚滚热泪在他们脸上留下了沟沟坎坎,看着让人倍感心疼,他们的亲人就在那上面,而这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辰时末刻,身着黑色鹤氅的萧聪面色冷峻,手提诛仙缓缓走进法阵,话不多说,手起刀落,伴随着黑血扬洒而起,一颗丑陋的头颅滚下,持剑而立的行刑者仰头看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心里如释重负。
人群中兀然传出一声女人的啼哭,撕心裂肺,哭声接踵而来,迅速连成一片,响彻城寨,将悲伤推到每一个角落,也好像让这个地方就此隔离于大世,独成另一片结界。
萧聪带着他那颗如铅一般沉重的心,悻悻然回到人群里,思量着日后回到玄真东界,一定要为那些死去的族人补一场像样的葬礼,因为这是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更要像这些自由民一样放肆地哭一场,因为总觉得好像只有这样才算完整,才能将那些在心里积压已久的悲伤和愧疚全部排解出来。
巳时初刻,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自由民走到广场中心,围着放置尸体的高台一边做诡异的动作,一边低声怪叫,萧聪没看懂其中的意思,但也没多问,只是觉得大抵是为招魂之用——怕有些灵魂还徘徊在尸体上不得往生。
这个怪异的仪式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午时,自由民们才开始一个个地往祭台边上祭拜,他们的动作冗长而麻烦,却无一人含糊敷衍,皆一丝不苟按部就班神形俱到,萧聪一行人掺杂其中,跟着各自祭拜一番,直到午夜,众人祭拜完毕,蒙长荆元礼用火把点燃堆在高台下的柴草,大火烧了近两个时辰,才将这近十万众的尸体付与灰烬。
翌日,自由民又将灰烬尽数敛起,通通倒进自由民聚集地东边一个早已挖好的大坑中,灰烬没能将大坑填满,四位蒙长亲自动手,将那没填平的部分铺上一层寻常土壤,一群年龄不一的孩童,将一颗颗树苗栽在这片埋葬着骨灰的土地上。
听欧阳寻说,这种树苗名叫“悟君衫”,算得上是一种比较稀有的树种,之所以以此为名,是因为它最易通灵,却最不易成灵,近道而不可成道,闻道却最能显道,若是长在尚道学丰之地,久而久之便能理解生灵所讲之事,并将其显化于枝叶之间,故名字中有一“悟”字,而如此通灵之物,即使上万年,也难以诞生独立的灵魂,人们将此视为不改初心莫能移志的表现,所以名字中有一“君”字,又以其形状貌似杉树,故而得名“悟君衫”。
萧聪思有所感,不禁心旌微动,将“悟君衫”栽在这处地方,端的是既合情契理又别出心裁,这些在保卫信仰的战斗中丧生的自由民呐,是勇敢的战士,也是虔诚的信徒,他们渴望着灵魂的自由,不愿为荒邪所缚,为了传承下信仰的火种,所以心甘情愿地以生命相护,聆听圣贤的教诲,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那便祈愿这一棵棵悟君衫能成为他们生命的延续,继续铭记真理,并将其传送到人们的心中。
至此,葬礼方毕,萧聪将藏隙者的尸体收起,自由民们将地板上藏隙者留下的血污清洗干净,城寨中心很快矗立起一座新的木阁,一切都好像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只有人们心中的悲伤还在隐隐作祟,还有那片细小的悟君衫在缓慢地生长,可日子终究还是继续过下去,而无论怎么过都是过,与其沉溺于悲伤的过往,何不面向明天乐观积极?艰难困苦的岁月里千万不能沉伦啊,不然,那些让人怀念的牺牲者可就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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