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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反正,秦氏可不会为了争口闲气白白便宜庶女,简直就是吃饱了撑得慌。
就连柳直,这日好容易从平康坊归来,听得妻子碎碎叨叨一番抱怨后,也是瞪目一喝:“我看你是没事找事,你管嫡宗怎么抬举庶女?韦氏是个什么人你不知道,为这桩闲事哪能甘当有失公允非议,她既然心意已决,当然预先想到万无一失说法,你简直就是送上门去自找耻辱。”
刘氏一听这话,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可想到柳直一贯脾性,硬生生憋回怒火,只作委屈说道:“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是谁说当年翁爹不满兄长,先帝有意让兄长袭爵都被翁爹力辞?是谁说翁爹分明无意让兄长继承族长?是谁说当初兄长得掌族权都是阿家手段?又是谁不满阿家与兄长凉薄,翁爹尸骨未寒,就将咱们扫地出门,只分得这两进宅子些微田产?若不是你一直不服气力图与嫡宗争势,我何必劳心劳力。”
柳直心里那团怒火就被撩拨得越发旺盛:“父亲当年连爵位都不愿留给柳正,哪里会属意让他继承族长,父亲属意者明明是我!柳正不过是靠娶妻得力,袁氏也就罢了,韦氏更有一个好姐姐,为先帝生下长子!真是上苍无眼,竟然让庶长得储,倘若当年先帝立嫡,京兆柳族长之位早就非我莫属。”
“已经是这样,说这些还有何用?我今日之所以去宗宅理论,无非是想借这机会质疑嫡宗不公,即便动摇不得族长地位,将来咱们一房也能争取几分话事权而已,总比只是抱怨什么也不作为要强。”刘氏愤愤不平。
柳直却忽然想到一事:“你究竟怎么得知韦氏要让她那庶孙女入谱?韦氏一贯警慎,按理不会声张才对。”
刘氏被这一提醒,才重重一个合掌:“是信宜媳妇!”
动手
总而言之,经过刘氏一场“声讨”,十一娘入谱一事显然被摆上台面,并且已经十拿九稳,不少庶女也都听说了这么一桩“奇闻”,私下里自然议论纷扰,绝大多数在羡妒之余,心里也滋生出不少期望,尤其是柳茵如,注意力完全被韦太夫人宣布这么一桩特例吸引,整个人处于前所未有心潮澎湃的状态,起初因为乔四郎突如其来的忐忑不安竟然都被彻底诸之脑后无心顾及。
韦太夫人当然也预料见乔氏不会轻易偃旗息鼓,势必会再去亲仁坊那边挑是生非,可太夫人到底不是未卜先知,也拿不准对方会生什么阴谋诡计,于是干脆将十一娘摆到阵前,让这个“众矢之的”担当“诱敌深入”——具体说来则是,允十一娘五岁稚龄便加入女学,与众姐妹一同听教。
柳氏嫡宗女学,上昼一般是教导经史诗书,下昼分别琴课、棋课、画课轮换,韦太夫人并没让十一娘整日听教,也即是经史诗书仍旧由她督促,只是下昼令十一娘与姐妹们一同学习。
十一娘前世固然也习过音律,然则独爱古琴,并未认真学习过琵琶,于是这一世她在琴课时便挑拣了琵琶,不用装模作样,而是真正需要从头学起。
这么一来,当然显出与姐妹之间莫大差距,在琵琶这门技艺上,她可没有多少一鸣惊人的天份,于是便引起好些个小娘子们暗暗鄙夷——什么天资过人,不过如此罢了。
倒是初来乍到的柳婷而与十一娘水平相当,为了不干扰其余姐妹,两人时常寻僻静之处练习指法,几日之间,越发亲近。
不过轮到画艺课时,十一娘就再未藏拙,充分显现了一把天赋过人,也着实让画师惊艳。
画师本身有些不苟言笑,对于眼下诸多学生,本身最为看好者是柳七娘,这日却对十一娘赞不绝口,与常大别的态度自然让十一娘引来不少侧目,七娘倒没表现出多少不甘,一如往常沉稳安静,九娘却觉与有荣焉,经她一番吹捧,十一娘更是招惹了不少妒嫉。
嫡女们自恃身份,都不怎么乐意与十一娘亲近,更别说争执,再说嫡女本身就能明正言顺入谱,自然也不会因此而生妒恨。
却有一人心里分外别扭。
便是柳八娘,她是秦氏嫡女,与七娘同年,小了不过半月,然而因为亲仁坊与嫡宗不睦,是以八娘与七娘、九娘并不交好,甚至私下还暗暗较劲,八娘也甚爱画,可并没多少天赋,水平比七娘都有不如,因而从来不得画师称赞,是以见十一娘年纪小小就得画师赞不绝口,不免妒嫉暗生。
待得课间,画师才刚离开,小娘子们也与交好四散闲话,柳八娘扯了一把庶妹柳荧玉——这位正是前不久因为无心之言险些被七娘令婢女扇了耳光那位庶女,与八娘同父异母。
柳荧玉生母虽是侍妾,但因貌美,颇得八娘父亲柳志宜宠爱,这就让秦氏十分不满,原本不打算让柳荧玉跟来听教,无奈丈夫坚持,秦氏只好容忍。
不过柳荧玉却对八娘言听计从,因她也意识到尽管生母得宠,然而出身卑贱,父亲再是宠纵也有限度,生母摆脱不得侍婢奴籍,将来她的婚事还得依靠秦氏,对嫡姐自然不能得罪。
可是对其余庶女,她却自认为高人一等,便连嫡宗一支柳茵如都不放在眼里,平日里没少寻衅滋事,虽礙于礼教不至动手,却没少展开唇枪舌箭。
自从她得知十一娘有入谱这等幸运,已经憋了一肚子妒火,早想着要发泄,哪还经得住八娘一番推波助澜。
“大母心里实为你不平,可无奈嫡宗伯祖母偏心,硬称十一娘不比其余庶女,既天资过人又乖顺恭谨,所以才有资格入谱,可依我看来,十一娘固然在画艺上有些天赋,也不过如此,荧妹妹难道就甘心?十一娘年龄还小,又被视为掌上明珠,性情势必娇蛮,荧妹妹若能让她暴露秉性,当着众位姐妹面前以幼犯长……伯祖母言过其实,大母也才有借口再为荧妹妹争取。”
柳荧玉心里原本也还记恨着上回七娘当众予她难堪,往日间又听过不少两房之间矛盾,想到如果一闹,会得祖母看重怜爱是当然,说不定还能争取入谱,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
她眼见十一娘离了七娘姐妹身边,又与那个千里迢迢来打秋风的族姐寻清静处练习琵琶,顿时觉得这是一个莫佳时机。
眼珠子一转就尾随而去。
可她这一番举动,却被柳茵如看在眼里,这位又是一番若有所思。
谁也没有注意,五娘身边一位婢女静静观察着柳茵如神色变幻,微微一卷唇角。
娘子果然未卜先知,十一娘入谱之事一旦声张,茵小娘子势必动心。
说不定,娘子这回计划能达到一箭双雕,既能让太夫人失势,又能令茵小娘子失庇,更甚至于让茵小娘子被太夫人怨恨,将来生死荣辱,还不由得娘子重新掌控?
黄雀已经到位,作为猎物的“蝉”也未必没有自觉,唯独只有螳螂懵懂不察她已经迈入死亡陷井。
水边柳下,三两枝凌霄俏丽扶栏外,亭台里豆蔻女子半抱琵琶,那乐音并不顺畅。又有垂髫少女跽坐一旁,手掌规规矩矩放在膝上,微仰着面颊,十分专注正在聆听。
可十一娘眼光微睨时,却瞧见几个小娘子沿着小径行来,却只停在数十步外,没有接近了。
仿佛都是族中庶女,这几日以来时常暗暗窥探她,锐利的目光十分明显,却当她看过去时,众人又避之不及。
不过这时想是隔着“安全”距离,所以那目光越发大胆一些,十一娘甚至能看见有的人唇角明显的嘲笑——大约是觉得这乐音实在不算悦耳。
就是如此而已吗?十一娘暗暗琢磨,是乔氏还没展开进一步行动?
不过她立即就看见了柳荧玉昂首挺胸前来,越到近处,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越显锋芒。
这是要直接挑衅吗?这样年岁的孩子,大约也不可能有太过复杂的阴谋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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