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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谢莹,对任何人都是爱搭不理,沉默寡言不主动挑衅,只不过稍有不顺心就会哀哀哭泣,在韦夫人眼中却成了孙女嬴弱受欺,为此不少次出头训诫旁人,也真是宠纵无度。
十一娘对谢氏众人不可能存在任何情谊,即便太夫人与韦夫人是同胞姐妹,但对韦夫人亲孙女谢莹,十一娘是一贯敬而远之,纵然不至于因谢饶平之故迁怒这小丫头,也没什么交好的意愿就是了。
而据十一娘这时揣测,太后今日只令柳谢两家闺秀入宫,或许不是专为同安伴读一事,应是有其余盘算,她不关心谢氏姐妹何去何从,至于自己,因为师从莹阳真人,伴读之一的资格已然确定,不需要再耗力气争取,只希望九娘能置之事外,不要引起太后关注用作棋子。
“均宜授职一事仍未确定?”韦夫人忽然问起这话,实在让太夫人这当姐姐的无可奈何,扫了一眼不远不近侍立的宫人,淡淡说道:“这事不急,均宜离京四年,正好趁这段闲睱与亲戚故交叙旧。”
韦夫人却仍然言出无忌:“是被连累罢了,他姨丈是咎由自取活该被人过河拆桥,我是巴不得他被罢官去职终生受冷,只可惜了均宜这孩子。”
太夫人越发无奈了,妹子也是为人祖母之人,却当着晚辈面前抱怨起自家丈夫,行事还如当初一般无所顾忌,让人提醒敲打都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好,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不搭腔便罢。
十一娘却在默默期待,不知韦夫人与太后这对“情敌”面见,又会碰撞出什么火花,这场合她还从未曾见识过。
就这么等候了足有两个时辰,总算来了个宦官,尖着嗓子将众人请往含象殿觐见。
太后已经换下那身繁重的朝服冠戴,但因为稍候要与宗室命妇们共宴,仍旧穿着细钗襢衣,这时没在正殿诏见,十分平易地将人请去暖阁里,慈眉善目地看着四个孩子跽跪一排肃拜,赐坐称赏,先是带着笑意与太夫人姐妹两寒喧一番,便先提起伴读一事:“虽说来都是伴读,但其中四位更需稳重有才者,负责教导督促,伊伊虽然年小,气度才智都无可挑剔,甚合我意,就不知伊伊自己可愿意?”
话说到这样程度,也就是不容拒绝了,十一娘自然只有遵令:“太后器重,儿不敢辞。”
一边谢翡只觉心跳如擂,放在膝上的手掌都忍不住捏成拳头,倘若不是拘于母亲一再叮嘱的礼数,恨不能热切迎视表达自己也乐于授任的心情。
太后却没有先关注她,只问九娘往常学些什么。
“虽与族中姐妹一处诵习经史,然则儿素来不喜枯躁无趣,也只是将《孝经》《论语》等熟背而已,琴棋书画也都只是略通,相较棋弈略优,而书画居末。”九娘这显然是太过谦虚了,她虽并不擅长书画,然则对经史书籍还是不限如此浅显的。
太夫人这时说道:“九娘一贯跳脱,最受不住拘束,怕是不能担当重任。”
太后挑眉:“同安倒也需要玩伴,全是稳重老成也不妥,四妹先别急着替九娘推脱,还是让九娘自己说说她愿不愿意。”
十一娘暗暗睨了一眼九娘,竟略有些紧张起来。
九娘转脸看向祖母,似乎为难失措,好一歇才答话:“太后恕罪,儿愚顽无教,惧怕宫规拘管,只担心……担心……”
太后眉头轻蹙,她看出来了,柳氏九娘是为祖母之命是从,要想彻底收服不易不说,看上去也不是那么伶俐,罢,她这四妹既一心护庇嫡亲孙女,强扭的瓜也不甜,莫若成全,倒是十一娘,毕竟只是个庶出,又年少老成,未必不知在祖母心头地位始终不如嫡姐,恩服起来也容易。
“既然如此,姨祖母也不强求。”太后笑得分外慈祥,却没问谢氏姐妹才艺,直接说道:“早先我已同翡儿祖母与母亲提过,让她入宫陪着同安一处进学。”
谢翡是谢饶平侄孙女,韦夫人并非她祖母,对于谢翡是否入宫韦夫人并不在意,闻言也只是挑一挑眉而已。
哪知太后紧跟说道:“我听说莹儿年龄虽小,却甚有诗赋天份,埋没可惜,也让她入宫跟同安一块听学,由我督促教导,六妹应不至放心不下罢。”
“三姐,我只有莹儿一个嫡亲孙女,当然放心不下她离我膝下。”韦夫人果然没有照顾太后颜面,梗着脖子就顶撞回去:“莹儿也不愿入宫,三姐莫要强求为上。”
十一娘忍不住睨了一眼谢莹,却见这位已经开始淌眼抹泪,几乎在韦夫人话音刚落时就哽咽说道:“我不愿入宫。”
“我可不是在与六妹商议!”太后冷哼道:“谢氏好几个闺秀,要么自大狂傲、要么懦弱娇矝,六妹身为长辈,又是出身大族,却未尽教导之责,看看莹儿,被你宠纵成什么模样,元正日,又是入宫觐见,竟然悲泣落泪,若再不用心纠正,岂不是败坏家风?”
韦夫人气急:“那也是我谢家之事,不劳太后挂心,太后可不是谢家妇!”
“住嘴!”见韦夫人这般口不择言,太夫人又气又急,先于太后喝斥出声,替她求情道:“三姐,六妹气性一贯如此,着急起来就口不择言,还望三姐宽恕。”
“四姐,三姐一贯什么心肠你不知道,她这是……”
“你给我住嘴!”太夫人重重拉了一把韦夫人。
太后轻轻一笑:“四妹也不需这般焦急,姐妹一场,些微小事我何至于怪罪,不过六妹这般任性,其中道理,我需得好好与你掰扯了。”说完,太后却嘱咐宫人:“将莹儿先带下去好好安抚,哭哭啼啼不像样,落旁人跟里,不免议论失仪不敬之罪!”
这话彻底将韦夫人震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莹被人带了出阁。
十一娘却留意见谢莹瞪视着太后满是愤怒的目光,将面孔一低,唇角轻笑。
太后如此器重谢饶平的嫡亲孙女,非要收为己用,可依她看来,谢莹却并不领情,将来怕是有好戏看了。
璇玑有何玄机
又说谢翡,对堂妹谢莹的心怀不满由来已久,她才是嫡宗女儿,奈何祖父虽为宗长却不居要职,反而是叔祖父谢饶平位居国相,虽说如今贬迁,可一州刺史仍比祖父更受器重,叔祖母又是名门出身,历来就比祖母更有威望,因而造成她在家中不得不对谢莹百般容忍。
谢莹又是多愁善感的古怪性情,姐妹们稍有不迁就,抑或言辞疏忽就会造成谢莹悲泣不止,谢翡记得十分清楚,有回与长辈赴请邀宴,毛家两个闺秀只不过与她们玩笑:“阿莹怎么默不作声,愁眉苦脸坐在一边,莫不是阿翡欺负自家妹妹?”谢翡看得上眼的闺秀本就不多,因着家族本就交好,毛氏小娘子可算是知交了,故而随口解释:“莹妹妹自幼如此,不喜与人交流,就爱捧着那些诗书诵读,花开花落都会引得她哀愁一场。”
这本也是实话,哪知谢莹掩面就走,跑到韦夫人面前哭泣,韦夫人问得原来是谢翡在外人跟前将孙女当作“笑料”,火冒三丈,操起竹尺就责打了谢翡掌心。
谢翡一心要为同安公主伴读,便是打着争取太后恩宠再不受叔祖母欺辱的盘算,原本听说太后竟要让谢莹入宫就愤愤不平,这时眼见叔祖母也被喝斥,她倒是灵机一动,连忙转圜:“太后息怒,叔祖母只是不舍莹妹妹,莹妹妹本就娇弱,而宫规严厉,叔祖母也是担心莹妹妹受屈。”
十一娘抬眸看了一眼谢翡,小姑娘颇有心计,这是抓紧机会向太后示诚?她这时忽然想起当年上清官应试的谢芝,应当便是谢翡嫡亲伯父之女,也是个以为有太后倚仗就能高人一头的姑娘,看来谢氏闺秀们大约都明白太后的重要性,争着抢着要成为棋子,只除了韦夫人。
韦夫人与谢饶平只有一个嫡子,否则当初怕也轮不到淑妃入宫,太后必是会提携谢饶平这顶极心腹的女儿,而谢莹又是韦夫人目前唯一嫡亲孙女,自幼奉若掌珠,怕是听韦夫人灌输过不少关于太后的坏话,所以才会如此抗拒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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