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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接近佛的地方。然而此处不是恢宏的大殿，也不是堂皇的佛光阁，只是一间偏僻的禅房。古梁朽蚀，昏灯明灭。案前坐着掐念珠的老僧，形容枯槁，眉目慈悲。他将纸笺放在跳跃的烛火上，顷刻便成了飞灰，被窗户里灌进来的夜风吹散，踪迹再难寻。就如他修佛多年，世事如过眼云烟。立在他身旁的灰袍僧人欲言又止，&ldo;师叔……&rdo;老僧宣了一句佛号，缓缓道，&ldo;心有佛理，杀人救人皆是慈悲。掌院先生与无妄大师，也与我做相同的选择。&rdo;年轻的僧人垂下眼，&ldo;弟子受教了。&rdo;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缇香山脉是南北走向，愈往南去，秋林间的景致愈发斑斓。墨绿与金黄，交织着血红的枫叶，透过白霜与雾霭，更显得明丽多彩。两人走到山巅时，目之所及，山下红枫绵延。风过簌簌摇曳，如惊涛拍岸，潮声阵阵。洛明川笑道，&ldo;过了这座山，就是兴善寺了。&rdo;殷璧越举目远望，遍野红枫之中，依稀可见山腰上碧瓦飞甍的影子。就像一颗明珠，缀在翻涌燃烧的火海之间。道魔大战和天劫之后，很多强者陨落，很多宗门在战火中断了传承。现在的大门派，大多是在天劫之后的&lso;末法时代&rso;才逐渐兴起，发展壮大的。兴善寺则不同，兴善寺虽然没有亚圣，但传承从未断过。论起佛法正统，更胜有亚圣无妄法师的皆空寺。殷璧越未曾与佛修打过交道，折花会上的印象也只停留在行事低调，沉默少言上。提起&lso;佛门双寺&rso;，许多人想到的只有慈悲两个字。洛明川心中想着兴善寺医修妙手，师弟的白发之症或许将有转机，不由放松下来。寺院依山而建，远望去青灰的屋顶，杏黄的院墙层层叠叠，绵延一片。这样大的寺院里，少说也有上千僧人修行。然而山门并不如何壮阔，与其他大门派相比，甚至显得有些寒酸。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霜雨雪，最上端正刻着的&lso;兴善寺&rso;三个大字，只余轮廓，早看不出最初的笔锋顿挫了。但就是这般光景萧瑟的石门，却依然保留着&lso;诸圣时代&rso;的原貌。三门并立，中间一道殿堂式重檐大门，两边各有一道小门，象征涅槃解脱的三种法门，&ldo;空门&rdo;、&ldo;无相门&rdo;、&ldo;无作门&rdo;，是那时典型的寺院建筑风格。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能看到一个门派的历史与荣光。明黄袈裟的年轻僧人站山门外，眉目沉静。他看到山路上并肩而来的两人。分明穿着一样的沧涯道袍，气度却截然不同。一人君子端方如暖玉，一人白发冷眸如寒冰。年轻僧人想到诵过的经文，&ldo;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rdo;君子端方也好，不近人情也好，不过是表象，又如何能代表一人的本质。他宣了一句佛号，迎上前去，&ldo;二位施主，请随小僧入寺。&rdo;殷璧越和洛明川一怔，想不到会有人等候相迎。但随即想到寺中有高僧住持，这座山的动静尽在指掌，怕是他们的来意也早已猜到。洛明川行了一礼，&ldo;劳烦了。&rdo;年轻僧人侧身避开这一礼，道了声&lso;阿弥陀佛&rso;，领他们进入山门。殷璧越踏过山门的瞬间似有所觉，蓦然回头，看见高大的石门上，刻着&lso;苦海无边&rso;四个大字。或许是错觉，他觉得这四个字，比正面刻着的&lso;兴善寺&rso;要清晰许多。年轻的僧人低眉垂眼，领他们绕过重重佛堂，一路上不时有灰衣僧侣停下向他行礼。殷璧越两人才知这僧人辈分不低，应该是寺里哪个高僧的亲传弟子。寺院很大，有人洒扫，有人诵经，然而处处宁和静穆，不闻喧哗。行走其间，周身都沐在栴檀木香的淡淡烟气里。但不知道为什么，殷璧越始终无法放松下来。就仿佛这般平和的表象之下，有一只冷漠而残忍的眼，在暗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最终跨入了寺里最恢宏的金顶佛殿。殿宇高阔，明黄的经幡与宝盖从梁枋间漫垂而下，重重叠叠，浸在袅袅青烟里。一眼看去，让人生出无边无际的错觉。金身佛像高大无匹，仰目才可看到佛首。与之相比，佛前立着的金襕袈裟老僧，则显得低矮许多。但没有人会觉得他渺小，因为他是兴善寺方丈。全寺仅余的两位&lso;净&rso;字辈之一，净海法师，是与皆空寺亚圣无妄法师同年岁的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