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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鼎眯眼看着林缚,林缚的话不无威胁之意,却也始终无法确认藩知美就是给他们劫走的。宋道婆来找人,藩鼎正因为揭露家丑在火头,本不想理会,却是旁人提醒他知美早就该到老宅来了,藩鼎便觉得有些不妙,心知今夜城里不安宁,亲自带人沿去江义门的路往西城找去,在永福巷找到给打晕的轿夫跟当场毙命的家仆藩义,对方手脚干净利落,除了藩义身上三个“不求财”血字外,再找不到其他痕迹。藩鼎下意识就想到是林缚下的手,劫人赎身逼藩家就范,但是林缚如何知晓知美今夜在江义门那边的私宅里,那栋私宅还是知美近日新买的?又如何知道自己今夜会盛怒将知美找回,恰好方便他们在永福巷里下手劫人?今日江宁城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林缚又怎么能脱开身从容布置这一切,他又从哪里抽来人手?要说林缚在江宁还藏有实力,月前河口流民惨案为何又得以发生?藩鼎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因为一个雏妓就拿自己的儿子去冒险的。藩鼎将一粒南珠拿在手里,对着灯火细看,仿佛就是在确认两粒龙眼大珍珠的价值,又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看一粒就足够了,”将剩下的一粒南珠放在赎身契书上推到林缚面前,算是人钱两清,又拿手指夹着那粒南珠伸到烛火苗尖上炙烤,这么一粒价值十万钱的南珠就发出细微的炙裂响声在烛火炙黑损毁,藩鼎这才笑着说道,“这样的珍珠,藩楼没有一百粒也有八十粒,说实话,跟藩楼的女孩子一样,没有什么好值得珍惜的,但是不从林举子那里取一样东西也不能叫交易,你说是不是?”林缚心想藩鼎到底比他儿子藩知美要老辣多了,彼此间狠话都说完了,交易也完成了,他站起来,说道:“夜里的风也不寒,月色也不错……”走过去将秀阁的窗户推开,让月光洒进来落在妆梳台。“恕我告辞了……”藩鼎见林缚放出信号,也不管真假,这时候只能告辞离开,朝林缚拱了拱手,说了一声就带众护卫下了秀阁,在前院备好车正打道回府时,打开柏园的宅门,就看见当街摆着一只硕大的黑袋子,借着檐头悬挂的风灯跟天上的星月,能看见里面装了个人,之前就在许多武士就守在前院里,压根就没有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停留,也压根就不知道怎么会有个人给装到袋子里丢在门外。藩鼎滚也似的爬下马,从怀里掏出短刀来将布袋子割开,果然是他儿子藩知美给绑了结实,嘴里给塞紧了一团黑布发出声来。藩鼎回头望向柏园内秀阁方向,在这街上给院墙挡着看不到秀阁二楼传出来的灯火,这街两边也看不到能藏人的地方,林缚暗中能动用的一些人手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这里在柏园?”藩知美没有松绑,嘴里布团子给藩府扈从拔出来,抬头看向门楣上的扁额,没想到会是在柏园前,又看到他老子就蹲在他眼前,“爹,不会真是你狠心将孩儿绑到这里来吧?”藩鼎冷眼看了儿子一眼,说道:“是你做主将苏湄侍女给王学善之子赎去当妾室的?”藩知美再笨,听了这句话也猜到今夜是谁劫他,破口大骂:“我操他狗娘养的……”“够了,”藩鼎扇了他儿子一记耳光,说道,“你回去还有丑事要向我交待。”也不说替儿子松绑,直接让人将给反绑的藩知美丢马车里,朝东城的藩家老宅行去。藩知美不晓得家里还有什么丑事等着自己去承担。卷三江宁风月夜勤病宅簸箕巷幽寂的长街看不见半个人影,藩鼎终究是看不透林缚或者说顾悟尘在江宁城暗中藏了多少人手,今夜的形式又过于的险恶,就连按察使贾鹏羽都耍滑头抽身离开了江宁城,藩鼎当然不会无端的让藩家过深的搅和进去,更不能让背后的永昌侯府牵涉进去。楚党在朝中渐得势,楚党新贵顾悟尘手里又握风闻奏事之权,要挑拨顾悟尘跟其他势力血刃相见才符合藩家以及永昌侯府的利益,虽说心里憋屈得很,藩鼎还是让随从将孽子藩知美丢进马车里带回旧宅去,就当今发生的事情跟藩家无关。待藩鼎带人离开,林缚就带着小蛮与周普在宋道婆幽怨的眼神里离开柏园,在巷子角拐了个头就到了集云居。“林梦得入夜前来过就走了,赵主事、葛书令史、张参军也来过,杨朴过来已经等了有一个时辰了,与赵先生在里面宅子里说话……”柳月儿从垂花门走出来,看着林缚与周普牵马走进前院,就站在垂花门檐下,跟林缚说起院子里的事情,眼睛看着还侧骑在马背上的小蛮。上回相见还是林缚初到江宁时,小蛮扮成少年子,那时就觉得这女孩子清媚得很,这时候看她穿回女装,虽说眼睛哭得红肿,那张娇媚的小脸更是惹人怜惜。林缚与周普等人都不在宅子里,这宅子里就没有其他管事的人,两个守宅人以及四个护卫武卒都以柳月儿马首是瞻。无论是安置赵勤民一家人,还是请来郎中医治赵勤民之子的伤腿,还是杨朴过来,也只有柳月儿硬着头皮站出来招呼、分派事情。虽说在石梁县里开茶酒店,柳月儿也是曾抛头露脸招揽客人,但她在林宅毕竟是厨娘身份,跟林缚不清不楚的关系,让她出面招呼人很是为难、尴尬,听着前宅门不经招呼的就打开来,知道是林缚他们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忙从垂花门走出来,没想到林缚拖了这么久不见人影,回来却将小蛮姑娘带了回来。林缚将小蛮从马背上抱下来,交给柳月儿,也知道小蛮这两天都在担忧与恐惧中渡过,心力憔悴,要柳月儿安排小蛮去休息,正院就没有多准备给女眷休息的房间,柳月儿带着小蛮去后院洗漱休息。在明日出城之前,王学善随时都可能发觉赵勤民背叛一事,这边一点都不能松懈下来,院子里戒备的事情就都交给周普负责,林缚进去见杨朴与赵勤民。赵勤民一家都安排在东厢客房里,林缚朝站在走廊里的杨朴、赵勤民做了做揖,说道:“我出去办了些私事,让杨叔与赵先生久等了。”杨朴与赵勤民没看到小蛮,他们知道如此紧急时刻林缚还抽身去办事,这事情只怕不简单,杨朴说道:“不妨的……”他没有离开,他是担心给王学善提早发觉赵勤民背叛,这边人手可挡不住刺客夜袭,将赵晋送来之后,就没有离开,打算明天一早直接送林缚他们出城去。“令郎伤势如何,郎中可还在?”林缚又问赵勤民,“安置在哪间屋,我过去看看……”“多谢林大人关心……”赵勤民说道,他儿子左右小腿胫骨都给硬生生的折断、鼻梁骨挫断、挫伤多处,这都是在东市街头受的伤,在押到按察使司之后,由于在东市给打怕之后,没等用刑都一五一十的都招供出来,反而没有受到什么折磨,也幸亏及时从狱中接过来找医师治疗,小命倒是无碍,但是这么重的伤势,要想完全医治好也难。要说赵勤民心里对林缚一点怨恨也没有那是不可能,但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谁叫之前两边立场不同、各自为主呢?再说他一家五口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寄托在眼前这人身上。郎中还没有走,在他们明天离城之前,也不能让郎中离开提前将消息泄漏出去,赵勤民与杨朴陪着林缚走进他儿子赵晋养伤那屋。“……我什么都说了,你不要打我了!”赵晋正忍痛半依坐在床头给他娘喂参汤,看见林缚进来,就如看到凶神恶煞似的,惊惧的就要往后退,碰翻汤碗,将参汤洒了一床,所幸床前两个郎中眼疾手快,按住他的下身,没有碰到断腿。就是如此,赵晋也痛得大叫,将要晕过去。林缚看着满地的血布,也是尴尬,见赵晋妻女也都视他如凶神恶煞似的畏惧望着这边,他朝挣扎着忍痛要坐起的赵勤民幼子做了长揖,说道:“林缚今日在东市莽撞了,害赵小哥受累,特过来跟赵小哥赔罪,也希望赵小哥宽囿林缚今日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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