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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那位公子（第1页）

主仆二人裹紧披风，匆匆上了马车。车帘晃动间，凛冽的寒风丝丝缕缕地被摇碎。马车却不是去往盛亲王府，而是一路摇摇晃晃着朝聚仙楼的方向驶去。

杜筠婉一跨进聚仙楼那扇雕花的门槛，眼神便急切地四处扫视着楼里的每一个人。终于，在看台的最角落一张不起眼的桌案前，她瞧见了那一抹清冷的长衫。

她猜得没错，那个书生还在。

他依旧身着那日的青衫，衣料虽是朴实无华，甚至洗得有些微微发白，可那干净整洁的模样，反倒透出一种别样的清雅。他身姿修长挺拔，如翠竹般笔直，面容白净，头发整齐地束起，显得颇为利索，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儒雅的气质。

他面前不远处的戏台上，依旧醒目地挂着那副上联，轻轻摇曳着。而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角落，一手执着茶杯，神情悠然。周围的喧闹声此起彼伏，有客人的高声谈笑，有小二的吆喝招呼，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杜筠婉抬脚就朝他走过去，越靠近，她的目光越发专注。待走到近前，杜筠婉在他身前定定地站了半晌，那书生却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过了好一会儿这才仿佛如梦初醒般缓缓抬起头来。

一看是个姑娘，他颇为意外：“姑娘，是认错人了？”

“没，就找公子你。”杜筠婉笑嘻嘻道，脸上绽放出如花般明艳的笑容，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直率。

那书生愣愣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又问道：“姑娘是来对下联的？”

“不是，”杜筠婉回答得极为痛快，随后微微福身行礼，动作优雅而端庄，缓声道，“小女想与公子做个交易，我们坐下来谈，如何？”

那书生一听这话，眉头瞬间皱起，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突然就没来由地有些生气道：“姑娘，小生不做交易，请回吧！”

“嗯？”杜筠婉好像瞬间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不妥之处，赶忙再次行礼道歉，神色诚恳道，“得罪得罪！小女一时心急，说错了话，公子乃清流书生，心怀高远、志存高洁，怎么能像市井商户一般谈交易呢！是小女失言了，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那书生一时摸不准杜筠婉的脾气，只觉得这姑娘行事说话与众不同，倒是有趣得很。他微微怔了怔，目光望了望四周，见人家一个女子都这般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自己一个男子又还有什么放不开呢！

于是，那书生收敛了怒色，神情稍缓，起身，双手作揖，拱手相让：“姑娘，请坐吧！”

“打扰了。”杜筠婉大大方方地在那公子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身姿端正，毫无扭捏之态。

那公子见状，抬手轻轻提起茶壶，为杜筠婉添置了一杯茶水，略带歉意地说道：“小生囊中羞涩，这不是什么上好的茶，姑娘将就一下。”

杜筠婉微微颔首，神色坦然，毫不犹豫地举杯便喝了下去，干脆利落道：“水而已，能解渴就好！”

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那书生眉心一颤，面上不动声色地问：“姑娘找小生，所为何事？”

“前日来此，见公子想要小玉公子诗会的请帖？”杜筠婉开门见山，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书生。

“是，姑娘说的交易，难道是这张请帖？”那书生直言不讳。

他的眸光很亮，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正如姑娘所见，今日已是最后一日，若是再无人对上小生的下联，那张请帖自然会是小生的，无需再与姑娘交易。”

他可真自信！

杜筠婉在心中暗叹，眼中的欣赏之意越发地浓郁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小女斗胆猜测，公子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这张请帖！”杜筠婉微微挑了挑眉，那明亮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

“何出此言？”那公子注视着杜筠婉，他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喜怒不形于色。

“公子衣着得体，想必之前也该是书香门第。只是这衣料虽无破损之处，却已微微发白，显然是清洗过多次。公子的里衣，穿的是难民署统一发放的救济，因为缝制的仓促，线头比较粗糙，这和公子外面的青衫针脚的平整度不符。”杜筠婉平静地描述着。

“公子勿怪，”突然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小女说这些不是为了消遣公子，小女理解公子的困境，接下来，小女要说的话，还望公子慎重思量。”

那公子依旧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

“在这繁华的京城之中，想要拜入官僚门下做个客卿，没有银子打点铺路怕是难如登天。而最快、最廉价的方式，便是能得到小玉公子诗会的入场券。毕竟，在那样的场合，若能崭露头角，定能吸引达官贵人的目光。”杜筠婉直截了当地说道，她的语速不紧不慢，条理清晰。

那公子沉默不语，只是手中轻轻把玩着手中的茶碗，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杜筠婉接着说道：“可公子应该是不屑于给那些不懂诗词，又偏要附庸风雅的庸俗之辈当门卿。不然，也不会宁愿在这嘈杂的市井与人做赌，靠自己的实力来赢取这张诗会请帖，也不愿放下身段求见拜访各个官绅的门庭。以公子的才情和傲骨，怎会甘心屈就于那些只为虚荣而不懂真才实学之人？”

那公子微微抬眸，望向杜筠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似乎想要看穿眼前这个女子为何能如此洞悉他的心思。

“小女没有太多的时间，就不跟公子拐弯抹角了。”杜筠婉眨了眨眼。

“当下，朝堂环境不甚明朗。皇上病重，这使得朝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而边境更是灾祸四起，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城门外的难民署早已人满为患，哭声震天。科举选拔四年一次，公子当是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吧？”杜筠婉徐徐图之。

她仔细观察着那公子面部表情的变化，越来越笃定自己的猜测。

她接着说道：“入朝为官，一展抱负，为国为民乃是公子心中所想，可近两年都不会开展科举，这无疑是堵住了公子的前路。退而求其次，利用小玉公子的诗会让自己大显身手，若是能成为一代清官的门卿，进谏自己的想法，也算不辜负这一腔热血和满腹才华。公子可是这般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