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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对宿敌,在这最后一刻,界渊终于拼上这一场惊天之谋的最终碎片:“……幽陆至宝八者缺一,无法将你彻底毁于天地之间。我系朱弦,补了身为织方界线的一半,将你吞噬,也是一样。”“……你竟是这样的打算,可人由念生,无人能吞噬念啊,界渊。”那只独目注视界渊,沉寂之中,露出诡笑,“从今往后,你我共生,生的是你,亦是我啊,你将如我,成为此界新生魔主,以战乱人心为食——”此话未完,界渊将手一拂,那仅剩的独目便“嘭”地散作黑雾,被徐徐牵引,再入界渊体内。爆炸已停,周围的动荡也消失了,一片狼藉的空间之中,远处忽而划过一道流光。流光骤停,背剑道长急奔至界渊背后,目光匆匆逡巡,欲看爱人有无受损,却先一步察觉到诡谲莫辨的气息翻涌在界渊身周,他与界渊肌肤相亲多时,对其气息了解非常——那虽深沉如渊,使人莫辨,却不失堂正之意,绝非如今的颠倒混乱!界渊转回了身,他轻轻一笑,声音亲昵,如同往常:“阿词,你来得早了一些啊。”可言枕词如遭雷击,他眼看界渊半边面孔宛如寻常,另半边面孔却黑雾缭绕,似面上附了一半面具,而这面具翻涌游动,可怖若活物!“……界渊。”言枕词颤声一唤,眼中不落泪,心却已滴血,此锥心之痛,万刃过体不可比。这倏忽之间,他已经猜到了前后关节,他终是错过了所爱之人的生死之关,可哪怕早知所有,他又有何能为?界渊将手按在自己的半边脸上。活动在他脸上的黑雾渐渐消散,其下面容又如过去。可两者均知,已然不同。界渊含笑道:“阿词如此伤心,是已窥见日后之景了?”言罢,他不待言枕词答话,又悠悠一叹,“未来啊……”尾声犹在,人影一闪,行踪已渺。北疆边界,陈兵于此,坐镇中军的明如昼只觉身周空间一荡,警惕回首之际,便见界渊忽然出现,并坐宝座之上。他微微一怔,立时下拜:“参见大人。”界渊并不答话。吞噬了神念之后,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顷刻恢复,功力较之先前更攀高峰。他伸出一掌,新的力量在他掌心汇聚,仅仅一道幽影,已暴虐使周遭不稳。而一股独立于神智之外的心念,也在向他传递浓浓的饥渴之意——久久不听座上人的声音,但铺天盖地的力量却不容错认。明如昼目眩神迷。时是深夜,大庆与北疆边界中,燧宫陈兵于此。焦石之上,顶顶营帐密密环卫一座拔地而起的巨石宫殿。宫殿森罗,森罗大殿中,八十一根大柱之上,火焰逐风而生。座上人一荡袖,隔空将火焰捏成形态各异的骷髅头。他轻轻敲着指尖,这些火焰骷髅上下跳跃,交织出一曲欢乐乐章,跳着跳着,或许太过欢乐,魑魅魍魉成了琵琶琴瑟,真舞着火焰,弹出乐章。明如昼向来熟悉光影,此时此刻,却被变幻莫测的焰光焰得退后一步,不敢稍加探查。这一声足音让玩味着体会身体里多出力量的界渊慢慢停下了手,他斜靠宝座,支着头思索片刻,对明如昼说:“今夜你与大庆使者协商,这二日之间,开拔队伍,穿过大庆,前往世家。”明如昼油然一惊:“这两日?”界渊道:“怎么,你很意外?”明如昼微垂着头,恭顺轻言:“大人……我观大人先时虽与大庆达成默契,却并不急于横跨大庆,前往世家。乃是另有要事,不知大人之事,如今可得解决?明如昼愿为大人分忧。”界渊轻轻一唔:“你在猜测我?”明如昼伏身道:“属下绝不敢有此妄想。”“不不不,”界渊笑道,“明如昼,抬起头来。”他说着,不待明如昼动作,直接上前两步,蹲下身来,用手挑起明如昼的下巴。碰触下巴的手指并无力量的痕迹,甚至十分柔软,可越是如此,越想起曾感知到的铺天盖地的力量,也就越是叫人战栗。明如昼控制不住轻轻打颤的身躯。明如昼的视线自下向上,他的目光从纯黑的靴子,织金的袍角一路向上,路过胸腹时轻轻一顿,目光胶着。那里有一处撕开痕迹,周遭是干涸的暗色,这乃鲜血的残留。正是方才察觉的这一点让他的理智经受毒火烧灼,感到嫉妒与愤恨,脱口本不应说出的话!何人可让大人受伤?何人之血可染上大人衣袍?界渊对明如昼说:“先前做先前的事,如今做如今的事。明如昼,你问出此语,是觉得我不欲做先前之事,还是觉得我不欲做现在之事?你觉得世上有人可让我违逆心意?你觉得……世上有人可以让我受伤?”明如昼的力量被界渊三言两语挑拨而起,但捏着他下巴的手却轻而易举地将这些力量尽数封印在他的身躯里,痛苦的翻覆让汗水出现在他的鬓角,他的嘴唇泛白,脸颊鹳红,可是怀疑与嫉妒也如冰雪消融。对至强力量的倾慕再一次主宰了他,代表驯服的颤抖不只在他的身躯上,也出现在他的音线里:“当然没有!是属下妄自揣测,请大人责罚……”界渊只是低低在笑:“我并非苛刻之人,也不在意你的猜测,我只是给你指一些正确的方向。明如昼,我知道你所想要的力量……这世上的最强之力,我可以让你看见,可以让你触碰。作为回应——”“我愿献上一切。”明如昼哑声道。惊喜来得太突然,被人禁锢着,翻腾在身躯内的力量此时竟不止带来失控的痛楚了,痛楚的更深处,渴望令快感应运而生。他迫不及待地低头,虔诚地亲吻界渊的手指,如是能得所求之物,其他一切,皆可献祭——界渊缓声道:“你的一切又与我何干呢?你只需要用这双眼,看眼前一切。你可以尽情猜测,这最终的结局,是否有趣——”他笑了起来,仿佛未来可见,已将他娱乐。界渊既归,一切便飞速前推。当夜自界渊处离开后,明如昼便将界渊的意思悉数告诉大庆使者。大庆使者乃是宣德帝派遣的秘卫,虽知两家协议,但真听见事情将要进行时亦是心惊肉跳:“我明白贵主意思了,待我禀明陛下,明日之内,必给答复。”明如昼如今心神皆畅,含笑作礼:“只待贵使的好消息。”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去,将使者独自留在帐中。营帐之内,使者即刻从行李中取出一紫金小钵,又抬起放在帐中角落的陶罐,将陶罐中的水导入小钵之中。罐大钵小,但罐中清水全部倒入钵中之后,钵内亦只有浅浅一层底。使者放下陶罐,拿起笔与纸条,飞速将燧宫之意写在纸上,而后将小小的纸条投入钵中。轻轻一张纸落入水中,却似个小石头掉入水中,无声无息向下沉去,眨眼不见。以秘法将消息传回大庆后,使者于帐中呆坐,本拟会等许久,实则不过一个时辰,他面前小钵突然发出泊泊水声,一张纸条突兀自水中冒出,浮于水面。使者连忙捞起纸条,张开一看,双手颤抖!只见其上几字:即刻行动!一张纸条,重逾千斤!既有宣德帝手令,燧宫借道大庆前往世家一事当然不打折扣地执行下去。翌日一早,使者已与同知此事的边将联系,将燧宫中人扮作换防之军,大摇大摆地穿行大庆地盘,往世家方向急行而去!此行不算隐蔽,但足够光明正大,又有俱全手续,沿路官府虽觉讶异,也并不敢多窥军事机密。可在千里之外,大庆西京的庙堂之上,自有一股隐秘却剧烈的风暴随着燧宫乔装人马进入大庆而席卷肆虐!大庆乃是元姓一家一室之大庆,但皇室坐拥中央,辐射四方,亦需四方之臣替他掌管天下。从世家自大庆分裂之后,大庆再无林立豪门左右政局,如今朝臣皆是君主简拔而起,其中又有五人,或是宗室之人、或是大德之士、或是功高之辈,对外替大庆分镇各地,坚守门户,对内替君王查缺补漏,谏言理事,诸人称其“五子登科”,又呼他们“五候临朝”。大庆与燧宫合作一事,别人不知,大庆中五候不可能不知,宣德帝与武侯和丞相等人的小朝堂之上,为此已经不知争论了多少回。遥想当日,五候之中,三候反对,两候赞同,而后宣德帝乾纲独断,一力促成了与燧宫的合作。如今燧宫正式进入大庆,众人再度为带燧宫众人走哪条路线,沿途应当如何如何防备起了争执,不免又提到当初众人对燧宫借道的反对。五候之一的奉天候站于窗前,不理身后争论。他乃是大德隐士,因善于扶鸾,每扶必中而得宣德帝青睐,亲往山中寻来,权柄相加,扶其为五候之一,极是礼遇。奉天候乃是赞同与燧宫联合的五候之一,他纵观局势,觉这是大庆百年难得之机遇,其所扶之鸾也应和他心中所想。可他如今凭风而立,见风势凌乱,左右横冲,心中无端起了一念,脱口自语:“变乱由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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