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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心中酸涩（第1页）

今日这番，倒是她之前没有想到的。

不过从此也可以看出，这林学究不论对自己还是对学生都十分负责，能够在他的私塾留下来继续学习的，也都是认真上进的孩子，换句话说，他这不欢迎浑水摸鱼的人。

仔细想来也是，这市井巷陌，聚居的都是些底层的老百姓。

他们终年累月在这烟火凡尘里苦苦奔波，晨曦未露便起身，直至夜色深沉才拖着疲惫身躯归家。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全凭这双手在风霜雨雪里挣来，每一文钱都浸透着血汗，来之不易。

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够咬着牙、勒紧腰带，从牙缝里省下银钱，将孩子送来私塾学习的人家，必是怀揣着满腔热望，心存几分改变家境、盼儿成龙凤的志向与抱负。

他们满心期许着，孩子能在这私塾之中识文断字，习得满腹经纶，日后谋个好出路，不再受这劳碌命的牵绊，能将家族的脊梁挺直几分。

可倘若那些孩子不懂得珍惜这珍贵机遇，拿着父母于烈日下、寒风中挣来的辛苦钱，却在私塾里浑浑噩噩、虚度光阴，对着圣贤书昏昏欲睡，该背的文章敷衍了事，该解的经义一知半解，整日只想着与同窗嬉戏打闹，打发时日。

那真真是枉费了爹娘的一番苦心，也亵渎了这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还不如早些停下，也好让家中父母能松快些许，少些负担。

毕竟，家中尚有柴米油盐诸多琐事等着银钱去周转，与其毫无成效地耗在学堂，不如归家帮衬一二，总强过在这私塾里做那扶不起的阿斗，空惹旁人叹息。

自打吃了个闭门羹以后，程璟竹一路上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来时蹦蹦跳跳的满心期许，回来时垂头叹气的，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全然没了出发时的精气神。

程云桃还以为他是因为不能顺利入学而感到难过，便稍微放慢了些脚步，轻声安慰道。

“小竹，你也别太失落了，方才那林学究也没说不愿意收你啊，只不过要想留下来在私塾里学习，就得沉下心来，不怕吃苦。”

“咱们回去沉淀几日，想想措辞，等三日后让林学究看到你的决心和毅力，不就没事了吗？”

谁料程璟竹忽然站定了身子，面色有些为难的看向程云桃，犹豫了片刻，小声的开口说道。

“不是的，姐姐……我……”

话都快要说到嘴边了，可程璟竹瞥见自家姐姐这么认真的神色，又开始忐忑起来，生怕这话说出口后，会伤了姐姐的心，惹来训斥。

“怎么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呀。”

弟弟妹妹向来同自己都很是亲近的，鲜少有这样为难的时候，程云桃怔愣了一瞬后，大约觉察到了些什么，便用鼓励的目光看向程璟竹，希望他能勇敢的说出心中所想。

从前程璟竹懵懵懂懂，好多事都是旁人怎么安排着，他便这么做了，因为他知道，奶奶和姐姐所做出的选择，必然是为了他好的。

就拿前往私塾上学这件事儿来说，于他而言，心底里其实跟明镜似的，深知读书学习那可是关乎前程、改变命运的大事，因而一开始也是鼓足了劲儿，满心愿意去大胆一试。

可方才在林学究跟前，亲耳聆听了那一番语重心长又透着严苛劲儿的话语后，那字字句句就像沉甸甸的石头，一股脑儿地砸进了他那原本满是憧憬的心湖，激荡起层层不安的涟漪。

当下的程璟竹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质问当中。

瞧自己这平日里闲散惯了的性子，真能受得了那日复一日、从早到晚的苦读？真能咬着牙做到天天都勤勉向学、不敢有一丝懈怠吗？

凭心而论，相比起那些枯燥的文字，厚厚的书本，他更喜欢跟着江大哥早起练武。

挥舞拳脚，练到浑身大汗淋漓，热气腾腾的汗珠顺着脸颊、脖颈一个劲儿地滚落，畅快之感便会汹涌袭来，身体里的每一处毛孔都在欢呼雀跃，透着说不出的舒坦劲儿。

练武也苦，但苦得有趣，他嘴巴上虽然也难免抱怨几句，但第二日却依旧愿意早起练习。

可如今，脑袋里一旦冒出私塾里的事儿，忧虑就如同疯长的野草，怎么都压不住。

要是自己在私塾里跟不上教学的进度，别家孩子都能出口成章、对答如流，自己却还磕磕绊绊，毫无建树，那姐姐满心期许的目光，会不会就此黯淡下去？

姐姐向来对他关怀备至、寄予厚望，要是知晓他这般没出息的模样，该多伤心呐。

程璟竹年纪毕竟还小，心智尚不成熟，光是在脑海里设想那个令人沮丧的场面，心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难受得厉害，眼眶也不自觉地泛起微红，里头湿漉漉的，满是酸涩。

程云桃瞧着弟弟瘪着嘴一言不发，眼眶却不自觉红了起来，心中不由得一惊，脑海中迅速回忆起了方才的种种，有些纳闷起来，她貌似也没干什么吧？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哭起鼻子来了？

“好了好了，你要是现在暂时不想说的话，咱们就不说了，先回家去。”

“回家了，姐姐给你做个好吃的，等你心情平复了以后，要是愿意说的话，再说，好不好？”

虽然不晓得是因为什么，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将弟弟的情绪先给安抚下来，程云桃没有咄咄逼人的非要讨个答案，而是笑着摸了摸程璟竹的脑袋，主动牵起他的手，沿着来时路，缓缓走了回去。

程璟竹哽咽了两声后，也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快速地用手背将眼角的泪花抹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偷看了程云桃一眼。

见姐姐神色如常，并没有不耐烦，程璟竹的心绪顿时平稳了不少，只不过依旧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已经长大了不少，爱哭的话，可不像个称职的男子汉。

二人踏进院子里的时候，只有程月梨一人在家，正背对着大门，清扫院中的落叶，嘴巴里不知道再哼着些什么，语调很是轻松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