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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曦说：“你该心如明镜，勿惹尘埃。”“镜子是死物，心怎会是死的？”无疆忽然说，“镜子照物，可物若没有对着镜子，镜子怎么会照得出来？忘川迷途【3】镜子也不会因为物的美丑而生喜恶，物若离开，镜子不会把物的影像保留在里面，而若是在黑暗中，镜子也什么都照不出来。镜子没有知觉啊，心难道也像镜子一样吗？”华曦怔怔地看着他，因为他的一番话，而震撼地无法言喻。佛家常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可是在他这里，佛的智慧，却这样轻易的破了。他本不该是红尘中人，却比任何人陷入红尘要深。其实佛也有不对的地方，镜子分明是死物，却拿来对比人心。看破世间一切的大智慧，佛用了数万年，而无疆，他才十七岁，他根本看不破，他根本不能了悟。看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无疆低下头，有几分愧疚。若在以前，他不会觉得心如明镜有什么不好，师父教导他，心如明镜台，身似菩提树。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在没有遇到她之前，他也觉得自己可以成佛。“你记得你跟我讲过，那面名叫‘风月宝鉴’的镜子吗？”华曦低声说，“你所看到的温软红尘，只是镜子的一面，而另一面……”“镜子的另一面，我早就看到了。”无疆喃喃地说，“在梵音寺，看到身为魔族的你，我就知道，佛让我提早看到风月宝鉴的另一面，可我依然没能了悟。”华曦乌黑的眼眸微微一动，说道：“那是因为你没看清楚。”“那我如何，才能看清呢？”无疆茫然地问。“你看，我们现在身在鬼界，所有亡灵都会来的地方，人的一生那么短暂，生老病死，每个人都会来这里，进入轮回道，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华曦说着，静静地看向无疆。“到了下一世，今生的一切，就都忘记了，不过短短数百年而已，何须那样的执着，让自己陷入痛苦的抉择？”“今生……”无疆自嘲地笑了笑，清俊的眉目，在黑暗中，还是那么干净。他只是一时迷失了心而已，他能大彻大悟的。“今生若这么短暂，为何还要与你分离？也许下一世，我就遇不到你了……”他低声说。“无疆！”华曦忽然站起来，“你我之间就像隔着这条忘川河一样，这条河永无止尽地流下去，你在对岸，我在此岸，永远都不可能交汇的！”“那我过去你那一边。”“你怎么这么单纯！”华曦大声说，“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吗？”无疆呆呆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那么仓皇，眼睛深处，忽然好痛苦……“我不喜欢你！”华曦咬着牙齿，说得冰冷无情，“我喜欢重夕，我想做他的神后！你和重夕怎么相比？你只是个小和尚！”他无辜地看着她，心脏紧紧地抽痛起来。他按着胸口，生平忘川迷途【4】他们怎么可能相配？神魔不两立，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啊！“那又如何？”华曦冰冷地说，“就算我是魔族，我还是只喜欢他！我不会喜欢你！”“那你为何对我好？”他满是疑问，满是迷惑。他不懂红尘，也不懂她。他什么都不懂，为何要来人间？为何要遇见她？“因为对你好，你就会帮我，你是梵音寺的大弟子，你的实力那么强，可以保护我。”“可你一开始，都在捉弄我……”“你这个笨蛋！你不懂凡尘，也不懂男女之情，我捉弄你，就是想勾引你，像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和尚，最好哄骗了。”无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拼命摇头：“我不相信！”“你信不信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以后用不到你，我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看着你的眼睛，我知道你在说谎。”无疆胸口起伏，有些无措。“说不说谎有什么区别？无疆，红尘里就是这样的，你喜欢一个人，可那个人不一定会想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他呐呐地说，“就像我不喜欢风岚……我这样缠着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没有。”华曦诚实地说，“我很感谢你一直帮助我，特别是梵音寺的舍命相救，你还带着逃出师门，我真的很感激。”“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无疆说，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她回报。他就是愿意这样做，很奇怪，这并不是师父教他的舍身取义，只是一种单纯的愿望。看着她好，自己就很高兴。“小和尚，回梵音寺吧，我要走了，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能放下心魔。”华曦慢慢退后一步。无疆却上前了一步，脚步就踏在忘川河的边缘。“华曦……”他不舍地看着她，她的一颦一笑，在他心里，都是那么珍贵。舍不得让她走。“再见。”华曦说完，准备转身。刚才对他说了那些话，真的很抱歉，她心里很内疚。他没有来过凡间，对人界的了解不是那么透彻，可是她却伤害了他。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孽缘。这段感情，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她觉得无疆的慧根，是不应该被红尘俗世牵绊住的。他会有更大更广阔的天空。也许将来再见时，他已经修得金身……“华曦！”无疆忽然扬声，喊住她。她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抬头看他。“我不想忘了你，不想把你从我心里驱逐出去，就算佛在我心里，也比不上你的重量……”“傻瓜……”华曦低声说了一句，扔下这个字，便匆匆忙忙地离开。忘川河上的许愿灯已经渐渐飘向远方，灯火渐渐远离了。无疆一个人伫立在黑夜中，身影有些孤独和凄凉。雪白的袈裟在风中微微起舞。他知道她已经走了，可是他不敢动身。站在这里，望着忘川河的对岸，仿佛她还在那里一样。他心里很茫然，在这忘川河边，渐渐迷途，忘川迷途【5】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忘记了自己的信念。“你是谁？”无疆怔怔地出神，忽然听到一个声音细细地，小心翼翼地问。他目光一转，翩然之间，看见一个雪白的透明身影，飘在忘川河上，长长的头发随风而动。那是一个鬼魂吧，可是那个鬼魂，却用一种熟悉的眼光看着他。他并无意在鬼界多逗留，也不想留下什么，因此没有在意这个鬼魂，只是点点头，便转身走。“你别走！”阿离急忙追过去，然而，还没有靠近他的身体，便被一阵金光给弹开。她恐惧地叫了一声，便躲到树后面，瑟瑟发抖。好可怕的力量……无疆身上充满佛光，寻常邪物根本不可能靠近他。何况阿离这样小小的鬼魂，什么修为都没有，若是再靠近一点，恐怕魂魄都会受伤。无疆转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里是鬼界，到处都是鬼魂，是他们生存的地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要净化他们的念头。只是互不侵犯而已，他也无意要伤害她，看到她那么害怕，便说了一句：“抱歉。”如此温和，清净，让阿离看的呆住了。然而，无疆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喂，你别走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阿离攀着树枝，不敢追上去，急的眼泪都快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