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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皎白洁净的袍子,若是平日里细心爱护,放在樟木箱中不招虫蚁叮咬,穿在身上时又经心仔细,躲着雨淋防着树枝的勾勾挂挂,就算天气溽热沾染了些许汗渍,用皂角细细的揉洗之后依旧是一件皎白洁净的袍子。
但若穿着它不慎在泥坑里打了个滚,那这件袍子就再也洗不出本来色颜色了,就算用力搓洗半日,污渍尽去,在袍子主人的心里,穿着它总让人想起在泥污里跌倒的尴尬,在人前之时又怕那污染之处洗得不净令自己难堪,心生嫌弃之余便会将其压在箱底,不再理会。
名门世家的贵公子,风度翩翩的秦随诂现在就是这么一件人人嫌弃的“脏袍子”。
那日午膳之时,秦随诂被魏僚当众痛殴。那魏僚也是恨极了他,将他打得头发披散、衣袍凌乱、面目赤肿、颜面尽失,就算那宗门的李师兄出面干预,仍旧是拖着秦随诂的头发如同拖着一只死狗般,经过一片碎瓷碗筷、饭汤菜汁后,在谷内几乎全部弟子面前,在近千只眼睛的注视下,将秦随诂拖出了春响堂,另寻他处殴打。
谷中弟子知晓其中原因的并不多,在惊讶之余或是互相打听或是胡乱猜测为何会发生这等事情。不过众弟子中受过欺负却不少,一个个暗自冷笑,感慨报应来得竟如此之早。
很快便有说法在谷中弟子间流传,那魏僚出入之时总有两个美艳无双的少女陪伴,便有弟子大胆猜测定是那秦随诂见色起意,勾引调戏那二女,才引得那魏僚妒火中烧,在春响堂内将其痛殴一顿,那严氏兄弟开始并不知情,待知道真相后也为那秦随诂感到羞耻,便不再理会更不会去帮他。
不过很快,这个说法就演变成了某人某日在某处中亲眼得见,那秦随诂如何对那二女先是言语调戏后是动手轻薄,不料却被魏僚撞破,那魏僚当时大怒便欲对秦随诂动手,秦随诂惊恐之下夺路而逃,慌张之中还跑丢了一只鞋子,最终那魏公子在春响堂内大仇得报云云,不过那秦随诂虽挨得一顿痛打,却依旧对那二女痴念不已,才引得那魏僚几乎日日去教训他。
钱潮听到这些说法后惊愕的张大嘴巴,不敢相信的看着告诉他这些流言的汤萍。
“秦随诂……勾引,还调戏……吴家姐妹!?”
他摇了摇头,暗道谷中弟子真是闲人多,他们是如何编排出这戏文一般的故事呢。
“理他们呢!不过那魏僚倒是心狠,竟然日日去找那秦随诂的麻烦,几乎从不间断,就算自己不去,也会派别人去,看来是铁定不让那秦随诂好好的修行了。”汤萍说道。
这个钱潮是知道的,自那日午膳开始,秦随诂在谷中的日子就变得苦不堪言,每日里刚找个僻静之处盘坐好要用功修行一番,突然几个人闯过来不由分说便是一顿拳脚。或是正在修行之中突然被几只大脚踹倒在地又是一顿好打。
秦随诂有几次怒极,抓着来人也要厮打,可是他同钱潮一样,都是不会打架的,结果反而是被打得更重。既然打不过,他便准备用言语打动来人,毕竟秦家在这修行界还是有些名气的,或是威逼或是利诱,劝退那些人,希望能不再受欺扰。
可是定睛一看才发现,魏僚找来的人竟然都是之前被自己欺负惨的人,那些人哪里会听秦随诂的话,秦随诂刚一开口,一记拳头早就打了过来,然后众人一拥而上,打完就走,从不与他啰嗦聒噪。
最要命的是魏僚亲来,那魏僚倒不再动手,只是手中捏着一根寒芒四射的银针对着他冷笑不已,对秦随诂说道或是你修行入定或是你午夜熟睡,此针说不定何时就会刺入你的身体,这对秦随诂是最致命的威胁,还真弄得他风声鹤唳,不但每日里躲躲闪闪、心神不宁,就连回到房中也要先将自己的被褥极为小心的捏上一遍,他是真怕着了魏僚的道,就是晚上睡眠,也要用桌椅将房间的门窗封堵,即便如此,晚上也是睡不安稳,窗外的一点风声也能将他半夜惊醒,然后便眼睁睁的看着窗纸渐渐变得亮白。
每日里躲闪着找地方修行,有几次他还真的在山上看到了钱潮,若是钱潮独自在此修行,说不得这位秦公子真得会跳将过去抓着钱潮厮打一番,就算打不过也要拉着钱潮一同从山上滚落下来。
在他心中,钱潮比那个魏僚更可恨,虽然没有实在的证据,但是他心中笃定魏僚之所以能知晓自己的计谋,定是这钱潮搞得鬼,只是不知道这钱潮如何识破自己的谋划的。
想到这里他贪婪的看了看坐在钱潮旁边闭目修行的汤萍,虽是远远的看过去,但汤萍那纤弱的身影几年前他就在汤家见过一次,自那时起他便打定主意要让这个小女孩将来为自己所用,却没想到这个丫头也是如此的诡计多端,为了她,自家的一个姑姑被那可恨的汤伯年废了修为,逐回秦家,自己现在也落得这般下场。
对!定是她,那钱潮出身平民能知道什么,定是她识破了我的计谋,再让那钱潮找上魏僚来害我的!
不过就算心中再痛恨,他也看到了几人中最让人忌惮的李简和陆平川,有那二人在,自己就算手中就算有钢刀利刃冲过去也是寻死,只能把满心的恨意压了又压,悄悄的离去。
“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窥视我们?”周天运行结束,李简睁开眼睛说道,他感应机敏,察觉到一丝模模糊糊的不同寻常。
见几人都看向自己,李简略一沉吟又说道:“现在似乎又没有了,可能刚才有人在附近山上见到我们,看了一会儿吧。”
众人听了便也不再留意。
午膳之时,秦随诂一身的狼狈找了处角落心情灰败的用着饭食,自己躲来躲去还是被那些可恶之人找到,受了些拳脚。不过这些倒不是最让他烦心的,他今日又去找了那宗门派来的师兄们,哪知那些家伙竟对自己闭门不见。
第一次去寻他们求他们庇护时,秦随诂便告诉他们自己的一个族亲在宗内是一个筑基修士,希望能看在那位族亲的份上请那几位师兄帮助自己。不过来五灵宗之前,秦随诂极为自信,自觉根本不用那位族亲相助,还隐隐的有些看不上那位族亲,若非资质低劣如何被家中遣到宗门中去,自己可是冲着那汤萍才去的五灵宗,与那族亲当时可是不同的,虽然那位族亲明明比自己还长一辈,但若依着五灵宗的规矩也只能和自己师兄弟想称,因此对那族亲之事并未理会。
结果在那些宗门师兄面前不但那位族亲的名讳说得模糊,那族亲的师承更是从不知晓。在五灵宗,但凡筑基修士是必有师承的,哪怕整个炼气都未被任何前辈收入门下,自行修到筑基,可一旦筑基宗门便会为此人寻一位师父。
名字说得模糊,更说不出师承来,这些宗门的师兄疑心这秦随诂只不过是被人欺负了想到这里来寻个庇护,便不耐烦的将他赶走,几次三番之后更是闭门不纳。
今日便也是如此。
回到自己房中,秦随诂将房门锁闭,默默不语。自那日受辱于魏僚以来,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而来这谷中也已经半年多了,炼体的时日所剩不多,可自己的修行却是没有半点寸进。可恨那魏僚,自己想用那软刀子杀他不成,他竟来硬的,百十多日,天天骚扰,让自己不得修行,只怕再这样下去,自己将来便只能去那外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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