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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神蹙起眉头道:“原来他在那年的蟠桃会上遇见那个贱人,就和她偷偷的好上了。那贱人住在昆仑上上,从来没有瞧见过大海,他便挖空心思讨她欢喜,想找到这泪螺,让她听听泪螺吹将起来时,那宛如海浪的声音。当时他守口如瓶,始终不跟我说这个女人是谁。我只道他怕我一怒之下将她杀了,岂料他是担心毁坏了那贱人的清誉。“我听他说那贱人如何的美丽,如何的温柔,心里越来越生气,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我说:‘我同你只是陌生人,你跟我说这些干吗?’他有些难为情,笑笑说,这些话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一直憋在心里。但瞧见我时便觉得十分亲切,觉得我与他青梅竹马的一个妹子十分的相似,所以没有帮我当作龙神,只当作妹子。他可真会胡说八道讨人欢喜。我大了他好多岁,却说我象他的妹子。我听他这般说,心里顿时又软了下来。哼,要是当时我知道他那妹子便是那雨师国的国主,极好男色的龙女,我可就要生气啦。”拓拔野心头大震,知道她所说的便是雨师妾。雨师妾与科汗淮自小关系极好,无话不谈,宛如亲兄妹一般。听龙神说科汗淮将她当作雨师妾,心中温暖,忖道:“娘与雨师妹子,果然有些相似。”不禁面露微笑。※※※龙神道:“我问他:‘那日在北海,你放我走也是因为我象你妹子吗?’他说也是也不是。我说:‘那眼下你知道我是龙神,又被我下了毒,你害怕吗?后悔么?’他微笑着不说话,那笑容还是那般的寂寞。嘿嘿,女人的心真是脆弱,看见他的笑容我的心忽然间就碎了,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欢喜,直想紧紧的抱住他,将他融化。那一瞬间,我决定,无论如何我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心。”龙神突然转过头来望着拓拔野道:“你们男人总是说,女人心,海底针。但是你们的心不也是难琢磨的很么?儿子,你倒是说说,怎生才能得到男人的心呢?”拓拔野与蚩尤面面相觑,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既突兀又迷茫。纷纷苦笑摇头。龙神叹道:“是了,我忘了你对感情之事彷徨无计,连自己喜欢哪个女人也不清楚。问你是白问啦。”怔怔的出了会儿神,续道:“那时我从没有喜欢过一个男人,也不知道怎生讨一个男人的欢心。心想,凭我的美貌和真情,总能打动他罢?那个贱人,我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哎,年轻的时候太过骄傲轻敌,所以才错失了最好的战机。”龙神道:“他在龙宫里待了七天,我就在他身边陪了七天。所有的长老、将军都知道我喜欢上水妖,忧虑的很。每日轮番派人来劝说我,都被我轰了出去。有些被我拒绝过的将军对他恨之入骨,想方设法给他难堪。只要我离开他片刻,便有人找来挑衅。但他瞧在我的面子上只是微笑着不说话。有一次那姓石的将军辱骂得很了,他忍不住出了手,一个手指就将那笨蛋打得半个月爬不起身来。“七天以后,他的毒全好了,要离开龙宫了。我那时傻气得紧,竟真的送了一只泪螺给他。心想既然已经大方了,那便索性大方到家罢。他看见泪螺欢喜得不行,说改天也回送一个礼物给我。我想起他说的,那贱人是金族女子,便故意说那好啊,不过我想要昆仑的风啸石,自小生活在海里,还从没见过高山上随风呼啸的石头呢。那风啸石是昆仑的一个圣景。他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就走了。“他走了以后,我便开始后悔了。没日没夜的想他,想起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七天里的每一刻都成了我反复回忆的时光。我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因为一些小事大发雷霆。”她微微一笑,颇为苦涩,“我这凶残的名声,便是那时落下的吧。“这样又过了半年,我以为永远也瞧不见他了,对他又是牵挂又是怨恨,好几回想要挟带全族之兵,攻到北海去,将那薄情人抓回龙宫。这想法当真可笑,可是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会变得荒唐傻气了。有一天晚上,我巡海回来的时候,在珊瑚礁上瞧见他。他身上好些伤痕,冲着我微笑,手指上还滴溜溜的转着那颗风啸石。”龙神道:“瞧见他的时候,我突然就哭了起来,那一刻我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爱他爱得这般刻骨铭心,脆弱得连一点欢喜与快乐也禁受不起。他瞧见我哭了,立即就慌了阵脚。嘿嘿,女人的眼泪当真是什么也抵挡不住的利器。可是那时我太年轻啦,傲气得很,不懂得好好利用这个武器。是了,是不是因为如此,在他的眼里,我一直是一个坚强而独立的女人,所以不需要他去爱怜和呵护呢?“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给我那颗风啸石,和那贱人吵了一架,又在昆仑山待了几个月,才悄悄的取下了这颗风啸石。他那一身的伤,便是在下山时与金族的大魔法师石夷相斗时留下的。他对我的情意,难道真的只是对妹子么?男人的心,都是这般的云里雾中,瞧不清楚吗?”她叹了一口气道:“那时我又是欢喜又是感动,以为在他的心里,我终于有了一个位置。以后的两个月,是我这半生里最为快乐的日子。他一直在东海疗伤,除了陪我之外,也与其他长老、将军们渐渐的熟稔起来,常常与好些龙宫勇士一道去降伏东海的怪兽。大家都对他佩服得紧,瞧见他来了之后,我的性情大为好转,对他抗拒之心也就越来越淡。拓拔,就在那段日子里,我将你身上的这枝珊瑚笛送了与他。每天夜里,他用这笛子吹的曲子当真好听。”龙神素来自我率性,敢爱敢恨,这些事随想随说,坦坦荡荡,丝毫羞怯回避之意也没有。起初蚩尤还颇有些尴尬,但听到后来,也逐渐自然起来。但他对这儿女情意的缠绵反复知之甚少,只盼着早些听到纤纤的身世,是以有些不耐。而拓拔野素来景仰科汗淮,又生性多情,听得出神。心想:倘若是我,只怕也是弄不清吧。龙神轻轻摇头道:“倘若这一生能永远活在那两个月里该有多好。但是世间之事,永不能尽如人意。我们的探子得到消息,原来那半年中水妖族内发生了叛乱,烛老妖让科大哥率兵镇压,岂料他竟然将他们放走。烛老妖一怒之下将他削为平民,他又被家人赶出家门,他已经是无家可归啦。难怪他在我身边时,虽然微笑欢喜,但那笑容里依旧是说不出的孤独。”龙神道:“有一日清晨,我和他在东海上游玩,突然从西边飞来三只青鸟,在他头顶盘旋鸣叫。那三只青鸟与他极是亲热,给他捎来了一张羊皮口信。那时我可真傻,竟然瞧不出那便是贱人的三青鸟。他看完之后极是欢喜,说要去见那贱人,准备与她一道远走高飞,到没有其他人的海角天涯去。我听了之后仿佛被雷电劈着,难过得喘不过气来。但是那时我骄傲得紧,不肯低头哀求他。心都碎了,脸上却仍是若无其事。嘿嘿,骄傲的自尊,当真是一件愚蠢可笑的事。他的心那般软,倘若我当时哀求他,不知他还会不会去呢?”龙神摇头低声笑道:“多半还是要去的吧。在他的心里,终究还是牵挂那个贱人胜于牵挂我。他急着去见那贱人,竟就立即与我匆匆告别,骑上那丑陋古怪的青鸟,朝西飞去。我呆呆的站在海上,望着他一点点的消失在云层里,想到他可能永不再回来,心里就仿佛被千万把刀齐齐绞碎,再全部掏空。那天我在东海上掀起了从未有过的风暴和海啸,淹没了不计其数的岛屿和村庄。嘿嘿,拓拔,你娘当真是个又笨又凶的女人。”拓拔野听得心下难过,微笑道:“我可丝毫不觉得。后来呢?”龙神微微一笑,道:“那天之后,我便决定将他忘了。但越是这般想,越是难以淡忘。有时常常会突然出现幻觉,宛如他就在我身边,朝我微笑一般。我开始自言自语,与幻觉中的他说话,时而欢喜,时而难过,时而怨怒。长老们都怕啦,悄悄的到处派人打听科大哥的下落。但是过了两个月后,他就突然回来了。满脸疲惫,就连笑容中也是充满了倦怠的神色。他告诉我,那个贱人的哥哥阻止了他们,那个贱人为了家人已经和他从此了断了。他想不出天地之大,哪里还有他容身的地方,所以又回到了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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